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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计境将手中的马爹利倒反过来,然后用力拍了拍底部两三下,再倒正,一把撕开瓶口的锡纸。他一手握紧瓶身,一手捏紧盖子往外一拔,“bong”地一下子就启了瓶。

        “没少喝吧。”见他动作流畅,坐得尴尬的姜城北嘴贱地调侃,顺道想活跃此刻僵持且怪异的氛围。

        “是没少喝,生活压力大。”计境顺着他的话往下,语气平淡得听不出真假。

        他拿着酒,小心谨慎地倒到姜城北的前后两侧的伤口上。被酒精触发出一股钻心的刺痛,姜城北没忍住地“嘶”地抽了口凉气。

        以标榜扛疼而闻名的“战神”姜城北因短暂的呲牙咧嘴,受到了计境的嘲笑。

        计境笑着对他说:“是不是对你来说,生和死,活着更痛苦一些,所以总是在找死。”说着,他拿过木箱子上搁置的酒塞,又补充了句,“每次都是伤痕累累的。”

        怼不过有理之人,索性不说话的姜城北阖上双眼等痛感过去。半晌,他睁眼,默默拾起身边的衣服正要套上,没想大腿却帮他稳当地接住一件眼熟的衬衫——计境的。

        仅剩一件薄打底的计境早已重新穿上外套,目不斜视地望着姜城北。他总在悄无声息间完成一些事。

        “谢了。”

        “不客气。”计境回道。

        计境的白衬衫有股清新自然的柔顺剂香气,夹杂着一丝漂白|粉味,和眼睛里能看到的一样,干干净净。哪像他,糙老爷们儿的汗臭味比什么都重。

        “砰砰砰”的三声枪响从右侧穿透多层墙壁,由空气传导而来。通过后续接连不断的枪声,不难想象右侧打斗有如何激烈。

        有所负重的蒋胥泳越跑越慢,气喘声无比粗重,逐渐变慢。自知拖了后腿的严冰冰抓着蒋胥泳的肩,一直重复颠倒几句话:“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不用管我,真的。”

        最后蒋胥泳实在坚持不住,他放下严冰冰,指着一个较大的木箱子说:“你躲在后面,别出声也别出来。”

        严冰冰抽泣着点点头,双手捧着枪递了上去:“枪。”

        蒋胥泳摆摆手:“我不用,你自己拿好。”

        就在这时,原本跑着追赶的怪物许是见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步伐略微比方才迟缓。它每向前一步的沉重脚步声都如鼓点,敲击进两人心里。有些离奇的是,它虽直线朝蒋胥泳走来,却似乎左右晃动着脑袋,四处探寻着什么。

        为了腾出双手背严冰冰,蒋胥泳在逃离之初丢掉了防护用的枪支,此时无物防身,他只能就近找寻可用器物,而身侧的木箱子,则是最优的选择。

        他顺手抓起身边一个木箱子,扔了出去。

        那怪物没躲,很自然地伸出爪子,用力将投掷过来的物品向下一拍,木箱子当场碎裂开来。

        零碎的木头等各种物品,天女散花似的,飞撒在空中。

        见怪物以暴力无脑的方式作为防御,蒋胥泳当即萌生出拖延时间,以待救兵的想法。毕竟打不过,难道不会等人来救?更何况姜城北他们手上有刀有枪的,只要强撑到那时,他们就还有救。

        想着,他举起身旁有点分量,大小适中的木箱子,接连向怪物站的方向投掷而去。一人一怪,以机械的方法来来回回地对峙了快一分钟。

        可是不仅箱子数量有限,蒋胥泳的体力也同样有限度。汗水从蒋胥泳的额头上不断冒出,不断向下滑落。忙活在搬运东西的蒋胥泳,实在没办法腾出手去擦拭,只能任由它顺着脸侧下滑。

        好巧不巧,就那么一滴汗,滚落进了他的眼。

        汗水带着盐份,酸涩得很。蒋胥泳着实熬得难以忍受,甚至视线还受汗水的浸泡,变得有些模糊。

        他心中思虑,若是自己能快速地闭眼再睁眼,应该耽搁不了多少。

        逐渐看不清前方,蒋胥泳立即闭上眼,可再睁眼时,视线并未缓解,甚至因方才一秒钟的闭眼时间,手抓不准箱子的位置。

        找寻箱子需要时间,而眼前对峙的过程,只要速度一旦变缓,怪物就能钻到时机空子。一个不留意,怪物跳脱出了蒋胥泳的视线范围。等到蒋胥泳再见它时,它就跟前。

        “砰”地一声,冲到外面来的严冰冰哆哆嗦嗦地举着枪,对着怪物扣下扳机,没能瞄准的子弹从怪物背后擦拭而过。

        受了皮外伤的怪物受枪响吸引,暴躁地掉转过头,凶狠地朝严冰冰的方向冲去。严冰冰哭着,紧张得一个劲地扣动扳机,全然把小黄毛教给的“必须上膛”的话抛诸脑后。

        及时赶到的曾文雄远远见到这一幕,慌里慌张地也胡乱瞄准、胡乱开枪,有几枚子弹确实打中了怪物,但都不在要害,不过却将怪物的注意力从严冰冰那转移走了。

        逃过一劫的严冰冰霎时腿软地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蒋胥泳为了帮助用光子弹的曾文雄逃脱,抓起身侧剩余的箱子,再次向怪物抛了过去,甚至稳妥地砸在怪物身上。只怪箱子并不是能够造成伤害的物件,那怪物仅仅恼怒地吼叫一声,随后像忽然间长了脑子似的,攀着旁边巨大的箱子,一下子爬到了最顶部。

        它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下面筋疲力竭的三个人几秒时间,然后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倏地向最靠近它的严冰冰冲去。

        “不好!”曾文雄大喊着,抽出身上所剩的长刀冲刺过去。

        目光失焦的严冰冰一声不吭地瘫坐着,没多久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泼上一股热热的,带有些腥味的液体。液体顺着脸颊、脖子、喉咙、锁骨……直至衣服将它们吸收。

        姜城北和计境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凌乱不堪。所有小箱子都被砸碎了,木块、玻璃碎还有一片片混杂着鲜红血迹的“酒潭”,无一不透露着方才的挣扎。

        蒋胥泳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位置,颓废地坐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侧绵软无力的右手里,还攥着一把带血的长刀。见到姜城北他们的那刻,他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气,说:“到了?”

        姜城北应了一声,目光扫视了现场一整圈,脑海里犹如过了遍走马灯,利用场景大致拼凑出方才一系列危机过程。

        头部及身上弹疮百孔的怪物被割断了手臂和后颈,倒在蒋胥泳的左侧,而蒋胥泳的身后藏着满脸是血,毫无生气的严冰冰,她的身侧开了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想来,唯独不在现场的曾文雄,应是卷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你说他为了什么?”蒋胥泳问出心中的疑云。

        姜城北没立刻回话,先踢开蒋胥泳面前那把严冰冰的手|枪,再屈身,从他手里抽出长刀扔到一旁。

        “当啷”的一声声响,闹醒了神志不清的严冰冰,她瞳孔倏地一缩,身体一震,微微张开了口,却没说话,呆滞地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姜城北。

        姜城北轻声安抚她说:“都结束了。”

        旋即,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严冰冰崩溃到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极为用劲,一边哭还一边呕吐,不仅是因为忍受不住血腥的场面,还有心底所有积郁,那些需要立马抒发出来的东西。

        哭声中,姜城北又用脚扫开碎屑,找到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同他们一样,坐了下来,然后终于正面回答了蒋胥泳的问题:“为了king,和为了他一直坚信不疑的事。”

        “king?”蒋胥泳不解。

        “如果没猜错,这场游戏的king是严冰冰,曾文雄猜出来了,所以他怕如果没保护好她,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姜城北说到这里,截然而止,因为他意识到,曾文雄之所以知道king是谁,怕是……

        一旁的计境接过姜城北的话音:“他应该猜不出谁是king,恐怕是因为你的话。”

        姜城北“嗯”了声,接着说:“因为我让你必须背上严冰冰,可能就从那时候起,他心里也开始怀疑严冰冰。后来见我一路又跟随你们,还因为怕混乱会导致防护不周,所以让你走了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他确信了严冰冰就是king,也确定自己必须走上一步险棋。”

        信息量太过庞大,蒋胥泳一时间没能捋顺思路和话语,磕磕绊绊说:“你……你是说……冰冰……是king?从哪里……看出来的?”

        姜城北神色不动地看向严冰冰,用两个字简单易懂地总结:“状态。”

        严冰冰进电梯前瑟瑟发抖的模样,依稀还在他们的眼前。误打误撞的蒋胥泳脑袋瓜子“嗡”地在原地“炸裂”开来,看着泣不成声的严冰冰,他暂停了思考。

        几人沉寂地坐在一起,等了足足有十分多钟,右侧的枪声才断,宣告着这一切的结束。

        严冰冰在等候中逐渐稳定了情绪,适应状况地止住了哭闹声,连啜泣都缓和了下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抹去脸上的血和泪,掌心留下了一片湿答答的红色。

        左侧的现场,除去唯一站着的计境,其余三人仍旧一言不发地坐着,若非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气,几人的状态仿佛单纯到就像是坐下来闲聊个天那般简单。左侧现场除去唯一站着的计境,其余三人仍旧一言不发地坐着,若非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气,几人的状态仿佛坐下来闲聊个天那般简单。

        “咕噜”两三声,姜城北的肚子适时地出来闹腾。中午被脑中计时器躁到没吃午餐,晚上的饭点时间则直接被关进电梯里,一晃眼过了十几个小时。十几小时内,他咬紧牙根,不仅要忍饿,还得消耗能量耗费大量脑力想事情。现在事情解决,肚子终于有胆量提出“抗议”。

        “刚才就该拿上两瓶白兰地,好歹能止渴解馋。”没力气再返回的姜城北懊悔地说。

        仍旧小心仔细观察着后边情况的计境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他俯下身,在姜城北耳侧,说了句好似只对他,又好似说给众人的话:“尽头有门,去看看?”

        静等这么久,过来的沿线都不再有动静,看来是真的结束了。现实比料想的要好,姜城北放心地轻吁了口气。

        离开狼藉前,手依然稍微绵软的蒋胥泳蹲下身,示意让严冰冰自己爬上他的背。严冰冰惊惶地摆手说:“不用,我能走的,就是会慢一点。”

        蒋胥泳不多说什么,只用拇指指了指背部说:“上来。”

        依在蒋胥泳宽厚的背上,严冰冰从好长串的感谢发言,一直琢磨到言简意骇的情感表达,可最后出口的,全都化成一个常见词:“谢谢。”

        也不知该怎么回应的蒋胥泳随意“嗯”了一声,为这场游戏的保护画了终结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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