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驾来迟（中）
“妲雅，妲雅，你醒了？”
极度的眩晕和呕吐感代替了耳鸣的声响，她听见了耳边有人在说话，于是努力要睁眼，却觉得眼皮酸痛肿胀的厉害，一用力就要流泪。
“你终于醒了。”
妲雅还没睁开眼睛就被人一把抱住，那人哭的厉害，连同声音都是沙哑难当：“虽然如今鹤先生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啊，你这样，他怎么放心的下啊。”
鹤先生…鹤问？
鹤问怎么了？
哦对，是，他死了。
妲雅浑身瘫软的靠在女人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的，满脸呆滞的想着。
他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那会后方的物资丹药跟不上，以至于直到最后他甚至弃机甲不用而选择了肉搏，最后与虫族的女王同归于尽。
尸骨无存。
她要上前线的时候被林闻铮拦住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东西，妲雅还没踏出门槛便失去意识最后倒了下去，人事不醒，昏昏噩噩，睡了又醒，保持着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一直到了现在。
是了，老师都死了半个月了。
妲雅努力想要抬手去揉一揉自己酸胀的眼皮看看这个抱着自己的究竟是谁，可这手指却像是坠着千斤的铁块，她努力了半天还是作罢。
“别跟陛下对着干了。”
那人哭够了，又开始抽噎着给她的肩膀上药：“鹤先生如今走了…再也没人能护着你了。陛下这次放过了你，下次呢？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妲雅睁开眼睛，原来是普陀音，她大约也是照顾了自己许久，面容憔悴，双眼通红。
那时候普陀音还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女内侍，虽是omega但性格坚强，许多人都曾向皇后求娶她，可她就是不愿。
“音姐。”
她直愣愣的又喊了一声：“音姐。”
“诶。”
普陀音见她这样心里也是难受，但她也只能抚摸着女孩瘦削的脊背，轻声地回应道：“姐在这呢”
“音姐、我、我师父死了…我没有，我以后再也没有家了。”那时候妲雅原本以为自己会哭的撕心裂肺，却没曾想真正到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心里的钝痛一阵一阵的蔓延开来，期间她昏厥了多次。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妲雅方才真正的明白，原来死亡是一件飘渺而漫长的事情，它带给活下来的人痛苦并不是终结于某生命的某一个时刻，而是亘古绵长的烙印在活下来的人的一生中的每一个片段。
原来不仅仅会在吃饭的时候想到他也会在喝水的时候想到他，似乎往后余生的每一刻，似乎都与他曾短暂停留过得岁月产生了紧密的相连。
怪不得那么多人把死亡叫“没了”
往后她再也没有师父了。
后来她开始一夜一夜的咳血，身体也愈发的衰弱，就连林闻铮都被惊动来了一次，不过隔着帘子听见她的哭声，就又走了。
却也不知道是有几分愧疚。
前线溃不成军的局势忽然止住了，据说是林闻铮御驾亲征，打着为“鹤问报仇雪恨”的大旗将虫族赶尽杀绝，在她昏睡的日夜里，兰特的新战神正在冉冉升起。
林昌鹤，成了闪耀的新天才。妲雅陷在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梦里，无法自拔。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
那一年新年的时候，天色灰沉沉的。
近些年污染逐渐加剧，就连首都星上的空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坐在床头喝药，即便是普陀音望着她哭，她也只是神色木然的喝完便躺了下去。
“妲雅，你究竟要这样到何时？！”
普陀音扶着她躺下又看她睡去，心里更是难过。
她知道这是神礼人的天赋，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一睡千年直至老死，即使被强行唤醒也只是叫醒一具躯壳，他们的精神力可以龟缩在识海中一直不动。
可她是不愿意看见曾经那样杰出的一个天才变成如今这番落魄的模样。
普陀音坐在床边，直到日落，又到烛火燃起的时候，映亮了她的侧脸茫然又痛苦的模样，接着烛光，她望了一眼床上的妲雅……以及她眼角的泪痕，还有手上紧攥着的披风。
那是鹤问的。
她心里难免有些怨恨鹤问。
她恨那个人就连死了也把妲雅的心占据的这样完全不留余地，要是真的对妲雅有半分爱惜为何当初离开的时候不干脆让她死心？如今让她这样苦苦的痴恋着，难道想让她跟着他去了？
普陀音为妲雅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便出了门。一出门便有一个内侍打扮的男人走了上来。
普陀音睨了他一眼，神色是冷漠的。
“音姑姑，皇后娘娘那边请您过去。”
那男人低着头，跟在普陀音身后就往皇后寝宫去。
“序方。”
她忽然回头瞧了一眼妲雅的屋子：“你说我们瞒着她……是对的么？
“音姑姑瞧您这话说的，您当时瞒着妲雅小姐不也是为了她好吗？且不说这本身只是传言，再说您说这事要是让妲雅小姐知道了，她可不得对陛下……这位的力量太强了，如今这么呆着，起码能保住命，对她难道不是一件…”
话没说完，序方忽地只是笑了一下便低头不再多言，很多话也无需说清楚。
“行了，走吧”
普陀音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之后没有多久，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呆滞，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寒意。
普陀音到皇后寝宫的时候发现皇帝陛下也在那。短短的几年时间，他似乎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那种迷茫和青涩，变得一如他的祖辈那样深沉，内敛，让人难测心思情绪。
“陛下”普陀音不作多想，盈盈下拜行礼。
“无需客气。”
林闻铮微微的点头示意她起来：“妲雅…现在情况如何？”
“只是睡着。”
“普陀音。”
林闻铮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戒指：“朕给你赐婚妲雅，如何？”
“陛下…！”
她惊愕之下抬起头，高位上端坐的君王只是笑了笑：“你喜欢妲雅不是么？她是alpha你是omega，十分般配。”
“可是…”
“反正她现在处于幻境里，把她送去研究所清除记忆就是了。”林闻铮语气轻飘飘的，反而让普陀音的心底有些不安：“你只需要告诉朕，你要还是不要就是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皇后给你求的恩典。”林闻铮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的嗫嚅：“你在omega里已经不小了，你不可能永远拒绝下去，普陀音，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鹤问已经死了，你唯一的对手都没了，你连争都不敢争？”林闻铮哼笑一声像是还要说什么，这时候那边上来了一个内侍官，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你先回去想想吧，朕还有事”
还没等她说话，皇帝陛下就好似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期间她依稀还听见了几句“林昌鹤”“林将军”之类的话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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