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女朋友？
我走出巷口，发觉街道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平时没有马仔守着的角落，现在有三四个在站岗，四处张望，节奏本来就快得不真实的城市，顷刻仿佛所有人和事物被快进几倍，我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是我在害怕。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和那两个骨瘦如柴的马仔一伙，也许是我作贼心虚，总觉得他们在找的人，是我。
我警惕地躲到墙角，几度小心翼翼探头察视了周遭的环境，确定他们的位置和人数后，迅速躲在人群中，借助他们来隐藏自己。
虽然躲开了他们，紧崩的心情始终静不下来，身边所有一切都变成马仔狰狞的脸孔。
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们始终不肯善甘罢休。
我担心被他们跟上，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好几圈，那时候将近晚上八点，我滴水未进，来到大排档落座在一席空桌，这个位置非常隐蔽，方便我关注外面的动静。
我点了餐恍然想起，身上‘形只影单’的五块钱，便叫服务生取消了餐单，一起身要走，有只细长的手搭着我的肩头，将我按了下去。
我的心跳得很快，不敢乱动，我该不会被马仔发现了吧？
“嗨，这么巧。”
看见是唐司，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崩溃。
“你来了？还是老食谱？”老板快步走过来，用很熟络的口吻问。
“嗯，还有她刚才点的餐。”唐司对我眨眼说。
“你女朋友？”老板坏笑着问。
“不是！”唐司笑而不语，我极力否认。
老板仰头一笑，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走开。
唐司悠游自得，只有我尴尬得脸发烫，他从口袋掏出一包香烟，在我的记忆里他好像不占这玩意。他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扑鼻而来，我呛了一下，第二口香烟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他毫不迟疑扔到地上碾压。
“这里人山人海，对你来说弄个满汉全席并不难。”说话间，唐司有意无意地看了座无虚席的两侧，摆出很大方的样子说。“如果你不方便动手，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哥可以先垫着。”
“我不会欠你半分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逾期别忘了付利息。”
“知道了。”我瞥唐司一眼，他才慢慢收起笑脸。
这个时候，有几个马仔脏语连篇，大摇大摆走进大排档，引起不少客人的注目，他们在我右手边，大约两米外的位置坐了下去。
我立刻转过身，微颤的身体把我的害怕表现得淋漓尽致，刹那间大排档的嘈杂声似乎被按了静音键，我的脑海里只有嗡嗡作响，连唐司什么时候坐到旁边都没察觉到，而他坐的位置刚好遮挡了马仔的视线。
我想要离开，唐司却紧紧搂着我的胳膊。“坐下！你若离开凳子半厘米，我就把他们引过来，不就吃顿饭嘛，你怕什么？”
“你有病是吗？！”我用手肘推开他，尽量把声音压得最低。
怎么会不怕，我偷了他们的钱，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老板端着餐盘走过来，看见我和唐司在推推拉拉，亲密无间，笑得更加邪恶，离开的时候，眯着嘴窃笑。
唐司故意戏弄我，死都不肯松手，我咬紧牙关朝他的脚踩下去，痛得他脸部抽搐一下，手也安分多了。
“我要是瘸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好，等你瘸了坐轮椅记得来找我，我会推你去看海，去珠穆朗玛峰也可以。”
唐司忍俊不禁，把筷子塞到我的手里。“吃饱才有力气推我下去。”
我不知不觉笑了，拿起筷子的手却定住不动，竖起耳朵听那帮马仔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谁要是抓到那个女贼定能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老大说了那几千块不值钱，他的意思是要给她个教训，杀鸡儆猴嘛，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我的脑袋咣当一下，手中的筷子‘啪哒’掉在桌子上，楞了半会儿才捡起来，可是什么胃口都没有，恐惧填饱了我的肚子。
“难怪你一直对我爱理不理，原来你这么值钱。”唐司嘴里嚼着食物，不正经说。
我什么都听不入耳，感觉自己的脑瓜在发酵，膨胀得很厉害，只有离开的念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被我偷了钱的马仔拿着一瓶酒站在对面，眼睛眯成一条缝望了过来，我立马低下了头。
他一步一个踉跄坐到我的对面，酒瓶‘啪’一声重重地放到桌上，震动的声音吸引其他客人异样的目光，他朝同伴招了招手，我的桌子瞬间‘高朋满座’，看架势就知道他们不是来敬酒。
他们看着我的眼光，就像看到宝藏一样闪闪发光，其中一个马仔迫不急待擒住我的肩膀，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会冒冷汗的雕像。
唐司连忙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后，一脚踹到马仔的肚子上，他摔个四脚朝天，与此同时，他的同伙全站了起来，气势凌人。
他们人多势众，唐司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他们，他突然掀翻桌子，拉着我一个劲儿往外跑。
“别让她跑了！想要发财就抓住她！”马仔当时喝得有点高，后知后觉才追上来。
大排档的老板也加入其中，在马仔的后面喊：你们这帮死衰仔！
除了跑，我头也不敢回。
他们的影子重叠洒在地上，我感觉他们很近，压得我喘不过气，可我的疲惫在咆哮，它告诉我要是敢停下来，就完蛋了。
忽地一个拐弯，唐司搂着我躲进暗巷里，那里一片漆黑，还有前所未有的逼仄感。
唐司捂住我发出喘息声的嘴巴，身贴身的距离没能让我冰冷的身体暖和起来，他的心跳声，我听得很清楚，还有他下面的反应，使我非常尴尬，想推开他，可是根本没有移动的空间。
唐司在我耳边喘着气，轻拍我的肩膀。“你再乱动，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
“别让他们跑了！”叫嚣的声音在巷口外响起，我的害怕吞噬了唐司的话。
我不记得他们在外面站了多久，只觉得当时每分每秒犹如世纪长，我的祈祷灵验了，没有被他们发现。
他们走后，我和唐司走出暗巷，应该说是窄巷，窄得我稍微再胖点，我和他都会卡在里面。
回家的路上，唐司跟在我后面沉默不语，好像在生气，我一直在想自己的人生除了害怕和痛，好像就没有其他，可以让我觉得活着，是件美好的事。
我的伤害不会随着时间逝去，但会跟着每个新的一天接踵而来。
“你偷了他们多少钱？”唐司拦在门前，双手插在裤袋里。
“几千块。”话一出口，我颇感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坦白了。
“你属牛吗？怎么就这么固执？现在闯祸了，这下你可满意？”唐司叹了口气，听着好像比我还要惆怅。“算了，进去吧。”
我想要解释，但好像觉得多余，如果一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我想我不会被亲妈抛弃，我的童年应该会充满美好的回忆，而不是一本泪水湿透了的记事本。
唐司看着我进去才离开，我轻手轻脚尽量把噪音降到最低，避免吵醒刘老大。
我轻轻地拉了几下大厅的门把，可是打不开。
门锁没有坏，坏的是刘老大的心情，因为昨晚的事，他罚我在外面过夜，这么多年来，我早已把大地当床铺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阵气味呛醒了我，打开大门便看见地上的烟蒂和我的。
不用猜想，一定是唐司给送回来，而且他刚走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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