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撒谎的后果
刘老大抖了抖朔料袋，把花花绿绿的钱全倒了出来，嘴唇抿着烟，数着钱含糊说。“我训练你这么多年的精力没有白费，你今晚的表现我很满意，不过……”
他当然心花怒放了，里面的钱可不少，不算我给出去的大概还剩下三四千块。
“偷归偷，可你别忘了规矩，谁的钱可以偷，谁的钱不可以偷。”刘老大掸了掸烟，察视着我的脸，郑重说。“你应该知道，违背我的意思是怎样个下场。”
我出师前，刘老大给我订了几条规矩。今天，我犯了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偷了他的同行，刘老大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十之八九废了我的双手，再把我扔到街上乞讨。
“一直记在心上，不敢忘记。”阴郁气氛的影响下，我的心跳得愈发快速，说话也不敢那么冲，免得惹他不痛快。
“那你倒说说看，这些钱从哪里来。”刘老大单脚竖在椅子上，手指夹着烟指着我说，眉毛高挑。
“我就偷了个银行职员。”我第一次对刘老大撒谎，害怕得脑袋紧崩着，而且我越想掩盖自己的慌张，心里哆嗦得越厉害。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私心，面对刘老大，我的私心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然而，谎言始终是谎言，并不能保护我，反之是个深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刘老大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没有说话，猛地吸烟，香烟快要烧尽头，紧张与恐惧也随着掉落的烟灰升级，心脏‘砰砰’地跳，跳到喉咙里卡住我的呼吸。
随着地上的烟蒂熄灭，刘老大缓缓站了起来，一脚扫开地上的玻璃碎，站到我的面前，举起粗糙的手，狠狠地甩到我的脸上，疾言怒色地骂。
“混账东西！你老母居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连撒个谎也撒不好！”刘老大指着地上的朔料袋，眯着眼睛说。“你真当我傻吗？你觉得那些白领会这么俗气吗？！”
那一掌扇得我很委屈，不知道这种感受从何而来，我根本就没有资格伤心。
刘老大只知道我撒了谎却不知道钱的来历，我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心里面非常清楚，假若我坦白了，下场比现在更惨，绝对，绝对不能说。
我的沉默激怒了刘老大，他跛一下脚，转身拿起椅子旁边的木棍，重重地打到我的身上，我顿时感觉到有块大石头压着自己，身体往一边低垂下去。
他下手依然这么狠，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那时候，我不断在想，他怎么能这么忍心，七年了，他一点亲情也没有吗？
“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从实招来！”刘老大嘶吼，我又挨了一棍。“惹怒老子，你后悔都来不及！”
“没什么好说。”我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望着茶几上的朔料袋。
“好，嘴硬是吧？！”刘老大的话从牙缝挤出来，阴沉着脸。
他的棍子朝我的腘窝挥了下去，我的双脚不受力，直接跪到玻璃碎上，霎间，膝盖被尖锐的碎片扎得惨痛，血丝渗了出来，我大叫一声，痛得脸部扭曲，眼泪哒哒地往下掉，滴在地上，滴在无情的玻璃片上。
刘老大不管我的死活，无休止地棒打我的脊背，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以为自己就这样被他打死，心里竟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可是，我不甘，我不甘心自己的生命让别人来主宰。
我想反抗，可惜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你以为有这身本领能养活自己，要造反了是吧？老子不打你一顿狠的，你不记得谁才是老大！”
刘老大的语气严厉，举起棍子的影子倒在我的眼前，手落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咬紧嘴唇承受它将带给我的痛楚，可是过了半会儿，我只听到棍子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只细长的手圈住我的手臂，使劲将我拉了起来，那瞬间，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得双脚没有力气，在快要崴下去的时候，那只手抱住我的腰。
我愕然睁眼，是唐司！
眼前的情景是我始料未及，他狠狠地揪住刘老大的领口，他们四目对视，怒瞪着彼此。
“刘彪，你想打死她吗？！”唐司第一次冲刘老大发这么大的火，那只手攥得很紧，手背的骨节清晰可见。
刘老大面不改色，推开唐司的手，沉着脸说。“这是我的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要带她走！”
“唐司！你别以为你姓唐就可以为所欲为！”
刘老大忍了唐司好久，一直没有起冲突，今晚终于爆发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此就像南极和北极，两极对立。
我用力地抓着唐司的衣服，望着他的侧脸，五味杂陈在心里翻腾着，然而，被保护的感觉占领了更多的位置。在唐司的脸上看不到以前的儿戏，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眼神比刘老大还要恐怖。
“你要是真的这样做，我要她手脚残废！你最好考虑清楚！”刘老大跨出小步，拦在唐司的面前。
“刘彪，你要是敢废了她，我会把你剁了填海！”
唐司涨红了脸，青筋暴露出来，架势比那些不怕死的古惑仔还要凶狠，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老大撂下的狠话，使我手脚冰冷，仿佛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天，看着那些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唐司的保护瞬间变得非常渺小，渺小到我除了妥协，没有其他选择。
“唐司，放开我。”我的声音发抖，猛地推开他。
决定我去留的权利在刘老大手上，七年前他能把我救出来，也能让我痛不欲生，我真的好怕他一怒之下，会扭断我的手手脚脚。
唐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当时的他应该不能理解我的决意，都快被刘老大打得半死，还要留在这里。
刘老大有多狠，只有我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
唐司会不会因为我遭殃，我不知道，我不想再欠他的人情，因为在我看来他和刘老大都是人面兽心，哪天不高兴就会对我百般折磨。
唐司将我抱起，我以为他要强行带走我，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出奇地把我放到椅子上。
刘老大沉着脸进房，脚踩玻璃碎，发出清脆的声音，还有房门关闭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是却是我的静心剂。
“你被打上瘾了，啊？不会逃吗？”
逃？怎么逃？我没有亲人，能逃去哪里？
唐司拿到医疗箱蹲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膝盖，眉头紧锁，手拿钳子停在半空，声音很轻，似乎在担心呼出的气息会弄疼我一样。
“夹出玻璃碎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我握住唐司的手，坚定说。“我自己来。”
“你这么粗手粗脚，我信不过你。”唐司拿开我的手，表情严肃，语气却一点也不正经。“没有我英雄救美，估计你现在要躺医院。”
“我……”
“还在我的气？我告诉你个秘密，生我气的人都会变丑，你拿个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看我有没有骗你。”
我不想让唐司看扁，他拔出玻璃碎的瞬间，我眉头也不皱一下，不过他的话的确起到不错的效果，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感觉那么痛。
唐司拔掉了玻璃碎，然后给我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轻柔而且细心，他额头上摇摇欲坠的汗珠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冲凉的时候，要是不方便，我可……”唐司的话刚到嘴边，被我瞪了回去，他却邪恶对我笑。
“你回去吧。”
“你太像你阿爸，铁石心肠，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唐司坐到我旁边，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
我并没有生气，只不过经过昨晚的事情，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
“我就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你也别枉做好人。”
唐司翘起二郎腿，冷不防地搂着我的肩头。“小坏人，今晚哥就睡这里了。”
这么近的距离，我的脸刷地热了，唐司身上淡淡的烟酒味，刺激到我的味觉，我尴尬地拿开他的手，猛然站了起来，同时唐司也躺了下去闭着眼睛，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疲惫。
我簸颠走进浴室，因为膝盖上的伤不能碰水，只能用毛巾抹身，边擦边想，他该不会真的睡这里吧？
刘老大要是发现我和唐司共处一室，肯定又会兽性大发，除了折磨我，还会戳着我的肩膀骂：你老母，你脑子装屎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我握着冲凉房的门把，在里面呆住很久，心情愈发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一晚不出去，在冲凉房过夜。
我吸了口气走出去，很意外，唐司已经离开，我看着紧闭的门，陷入沉思，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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