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钮

看着姥姥劳累的背影，雪白的银丝交叠缠络在她枯槁的头皮上，弯曲的腰背如同一座拱桥曾支撑起我们的家，我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姥姥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图谋，至少她或许此时此刻有些难言之隐。但终归我希望她亲口告诉我她的想法，而不是我咄咄逼人的审讯她。

        梦雪示意我们今天熬夜看这些资料，不要带走避免不必要的怀疑，并暂时交换情报，安排下一步的计划。我悄悄告诉姥姥让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可姥姥执拗地否决了，无数次地劝告换来的都是殷切的固执。

        翻开一封封信，仿佛一条明晰的故事线正跃然纸上，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真相的钥匙。

        第一封信，是赵梦雪妈妈也就是阴差的女儿寄来的信。信中多次控诉他父亲的罪孽，譬如他丧尽天良打自己的亲儿子啦、从不给家里人问候啊、骗人钱被人找上门来了诸如此类的琐事，不过也足以彰显一个人的罪恶与自私。本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却没发现一旁的梦雪似乎对这封信很在意。她将这封信收到她的衣袋里，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只是这份信对我有用。”

        看着梦雪似乎心事重重的窘状我也不好多过问些什么，默默打开了第二封信。

        这是一家报社编辑部发送的，大概内容是他们编辑部想要找阴差获取一些专访来获取一些利益上的交涉，其中提到了爆炸，通灵等字眼。似乎与那场爆炸案有关。或许这家报社只是个幌子，真正的主谋其实就在这家公司里偷鸡摸狗？我无从考证，但至少这家公司“星坠报社部”估计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公司了。

        第三封信，发件人似乎与其有极大利益关系，被阴差称为“老板”，那么很显然这个人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开始着手策划这起惨剧了，因为信中明确提出爆炸案的时间以及地点。甚至爆炸点位也一清二楚，一旁的姥姥也异常兴奋地看着眼前这封信，似乎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剩下的信件大同小异，要不是痛骂他不是人，要不就是贸易协议。虽不说有多么收获满满，但终归爆炸点位知道了蹲点就足够了。

        “走吧，姥姥。天色太晚了。”

        姥姥收拾好最后一点地方我们便趁着夜色摸黑回到了家。进了家门我便一头扎到了被子里睡着了。

        可是时间的齿轮似乎出现了故障，瞬间多转了好几圈，让缓慢的时间提了速。

        什么？望着外面灯火通明的游街车队，我看着一旁古典的日历停在了除夕这天。一觉醒来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周之久了。还来不及解释就看见姥姥推门而入。

        “你睡了好久啦，快起来吃饭。”

        “哦，好的。”我下意识的回应，刚想着奔过去吃早饭，结果却发现我的床单被换成了大红色的花绣牡丹，我忍俊不禁。

        “姥姥你为什么换成这个了？”

        姥姥警觉地盯了我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你不喜欢吗？”

        我尴尬一笑，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很喜欢。吃过早饭我就打算去找赵梦雪。奶奶却一把拉住了我。

        她严肃地说：“什么赵梦雪，她前几天就死了！”

        哈？赵梦雪死了？怎么死的？

        “她一家都被人杀了，警察都来了好几天了。”

        我愣在了原地，无数种想法一次次冲刷我的认知。是谁干的？心中突然渐起一阵无名之火，昨日那个热心帮助我的赵梦雪就这么被二个字毁灭：死了。看着我不可思议的表情，姥姥也唉声叹气了起来。

        “她一家都是可怜人啊，可怜了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她妈妈早年就因为疾病没了眼，她舅舅又是……封建迷信下被格外排斥的异类，她奶奶又活生生被他不争气的爷爷气死。一家子可怜人还来了个这种下场呢。听说这事是他弟弟的朋友干的。结果隔天也溺水啦，好像是自己跳的吧。”

        “那确定是梦雪舅舅朋友干的了吗？”

        “八九不离十喽，他都有一封绝笔信了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陪我干最后一点事吧。陪我把爆炸点看一看。”虽然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一吐为快，可眼前要紧的是避免惨剧再次发生。

        伴随着热闹的氛围，似乎没有人沉寂在刚刚发生的惨案中。街上欢声笑语的人们似乎已经因为阴差的死去而彻底清醒。突然，一阵喇叭的传话声渐起：“请全体村民前往村会议厅参加讨论。”

        姥姥示意我要加快脚步了。我们虽然一小一少可跑起路来也是步履青云很快抵达了爆炸点。这里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这里位于会场的廊道内，确实是个不错的爆炸点。一旦爆炸这里立刻就会坍塌，霎时间这里将是瞬间一片火海。假如侥幸没有被浓浓黑烟导致的致死性休克，也会因穹顶不时坠落的巨石瞬间搓捻成灰。没错，每个爆炸点都是经过无数的巧思与考量，绝非莽撞地意气用事。随着一个个爆炸点的浮现，我们惊人的发现它们的相似点即是全部都是位于建筑的核心位置以及人极少之地。

        那爆炸处不易察觉却也足够致命，若非歹毒诡计多端之人定然绝无可能有如此深谋远虑，如说图谋者乃是会场中蠢蠢欲动的邪教组织冥思苦想的惊悚杰作，倒不如说是精心策划者另有高明。精通爆炸邪术，心怀鬼胎甚至不惜牺牲组织成员显然这不现实，理性与智慧告诉我这并非那组织成员可以做到的诡计，可能确实与信中那伙表面一套背里一套，阳奉阴违虚情假意之辈设下的牢笼正准备束缚想要逃离这里的鸟儿，将愚昧之徒一网打尽，插翅难飞。或许阴差就是那个人肉引爆器，一颗卑微至极的棋子，他是那一枚扭转乾坤的皇后棋，最为潜力无限，也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他的存在即是虚无，亦是表象。他那不易察觉的滑稽黑袍下或许正藏着一枚按钮，直达地狱大门的钥匙。而此时此刻，这枚破局关键的按钮已经伴随那个喜怒无常的阴差一并消失在那难以捉摸的悬案之中，化作尘埃。持子者这究竟是是何许人也？竟可做到这样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的计划。处心积虑的执刀人是否为那高高挂起，隔岸观火的持子人？我们无从得知，却已触摸真相。镀金至臻羽混在朴素简约黄仅视观有何异乎？需竭尽全力地细细品味雕琢方可探索到确切的真相。

        此刻的我所知如锱铢般渺小，可一旁衣衫褴褛，苍老憔悴的老人却此刻却知一切皆为棋子，一切皆在掌控，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她心里有块表，以便她可以精心设计每分每秒的转动来达到她那不为人知的图谋，她总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也的的确确她曾经如此过，可往昔会往昔，今朝为今朝，哪有人停滞不前呢？冰冷的动物会随着自然的法则而做出适当的调整，而作为高智慧生命体的人类当然也要迫于社会的压力加以些许变化，比如善良是最不讨喜的。最容易被别人冠冕堂皇地诋毁为虚伪肮脏，那么有不少人就选择了丢弃它来维持自己艰难的生活。

        比如，这个老人。她紧紧拉住渴求真相的少年。手里不知何时掏出的如棋子般大小的按钮。毫无迟疑地按下。眼里绝无半分留恋，似乎这也是她巧思过的结局。少年瞬间被烈焰缠络，火焰熊熊燃烧发誓要烧尽这片荒唐之地。火焰映衬着天边落日赤色的余晖，在阳光下静静燃烧。亡魂的气息游荡在森林苦涩的风中。冉冉升起的黑烟如黑色的太阳，将曾经小桥流人家化为人间炼狱，死亡的蒸炉。少年的尘埃已消失在了一片土壤之中，而少年飘荡的思绪缓缓飞入了另一片叶子。

        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孤独接受可怕的无意义人生了，这一次一群思绪也一同飞入那片新生的叶脉里。

        一切将会重来，一切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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