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鸡儆猴
戚忆看着那些火把犹如星火散开，融入黑夜中的清水县城，表情若有所思。过往那么多县城，只有清水县能拉出百余人来迎接她。
普通平民肯定不能过来迎接公主，只有官府人员和有名望和能力的大户之人才会出来。
百余人可不是个小数字，万人县城能出百余个富庶之家，已经相当不错了。
富人最是精明，若是人死的太多，他们早就举家跑了，清水县竟然能在西荣城大灾中独善其身，是因为与护国县仅有一山之隔吗？
这样一看，往西跑的贼人就更奇怪了，不是山匪，怎会见到玄甲卫就跑呢？可惜捉住的那些人嘴还算硬，暂时未吐露分毫。
说来之前遇到的废弃村炎也在清水县管辖范围内，为何那边荒无人烟，这边却能聚集多人？
戚忆越想越觉得清水县有问题，她必须和清水县的官员见一面。
等车马终于到达城门下，原本城门等待的百余人就只剩下五人了。
车队停驻，史傲君翻身下马，摆手叫左右上前，笑意盈盈的同疑惑看向她的五位县官说：“得罪各位了，例行公务，去吧，为几位好生搜身。”
县令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史傲君的恶意。
除非是进宫与近身拜见皇室成员，否则很少会上手搜身，负责搜身的人最多是打量一番，他前去拜见公主，公主不下马车，离他得有十尺远，这可不算近身拜见，哪儿用的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搜他的身？
可他也没得罪这位啊！
县令看着夜色中身穿玄甲的少女，很快就将她和史家三娘子的身份对上号，他小声说道：“史三娘子，我与你五叔史刚交情甚佳，这搜身……”
“交情甚佳更要搜身了，我五叔向来守礼尊法，周县令想必是个和我五叔一样的人吧？”
周县令嘴角一抽，不用回身就能感觉到身后同僚疑惑鄙夷的视线。
攀交情也不看看对面是谁，真交情甚佳，人家侄女能对你如此不假辞色？
周县令无法，只能灰头土脸的让玄甲卫搜身，本来史傲君只是想简单搜一搜，周县令既然提到了她，那非得仔仔细细的搜不可。
被玄甲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致的搜了一遍后，周县令黑着脸走到车马前，拱手行礼，喊道：“清水县县令周县令见过护国公主，公主万福！”
“免，驿站可准备好了？”
周县令刚想说准备好了，这话到嘴边又让他咽了回去，他本以为这位出京城的护国公主是个失宠的公主，不用太在意，没想到脾气意外的强势，而且那位史家三娘子好似与护国公主感情极好，上来还给他下马威。
不是说让贾史二家贵女出京城陪同护国公主，只是为了让端王瑞王消停一阵，不要为了女人打起来吗？
周县令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不能拿那破旧的驿站忽悠马车里的小公主，不然指不定怎么折腾他呢。
他可无法对抗两百玄甲卫。
“自然自然，鄙人已经为公主准备好住处，县里驿站年久失修，还望公主暂住在鄙人府上。”
“好，你在前方领路吧。”
晚上和人说话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天色昏沉视线不明，戚忆打算先安顿车队。
县令一边在前领路，一边赶忙叫跟随他的奴仆回府，吩咐夫人把他们夫妻两的卧房收拾出来，里面的东西赶紧搬走。
不管这句话传去会引来府上多少骚乱，周县令安排好后，松了口气。
说来奇怪，明明他连人都没见到，却心里沉甸甸一片，缓过神来才发现后背一片冰凉。
或许是因为黑夜中玄甲卫的气势太强，又或者是因为那史家三娘子同他说话时，眼里的光太亮，好似手中银木仓冷光。
周县令有种预感，清水县的天要变了。
又或者，整个西荣城的天都要变了。
想到这儿，周县令摇摇头，暗骂自己疯了，不过是一个公主，又不是亲王亲临，有什么好慌的？
一夜安眠，第二天一早，戚忆让飘絮叫来贾淑容和史傲君，三个人大早上一同用饭，随后开了个小会。
戚忆有两件事要她们办，“我有心为娘娘建造道观，可清水县情况复杂，昨日路遇贼人，恐怕会打扰建道观一事，今日还请阿槐帮我审一审那些贼人，若有匪寨，便去探探情况。”
贾淑容正在准备煮茶的材料，听完说道：“阿槐可要小心，那群人绝不普通。”
“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与公主为敌！公主放心，此事交给我，我现在就去办！”
史傲君是个急性子，说罢她行了礼就走了，戚忆也没拦她，史傲君确实只有这一个任务。
“听说阿槐不喜煮茶之味，闻之必走，果不其然。”贾淑容笑着摇摇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公主可爱煮茶？”
“不爱。”戚忆表示不管是煮茶还是泡茶，茶叶就不是她的爱，“表姐，你也帮我一件事吧。”
“公主可是想让我去查县志，核对县上账目？”
戚忆点头，“清水县也在我的封地之内，我想要看看清水县的税银情况，不过分吧？”
“自然，只是想必没那么简单，今晨天刚亮我便叫人去县衙找县志与账簿，前者佐史倒是拿出来了，可后者……钱主簿的家人说他昨晚回去害了病，病的昏昏沉沉，恐怕无法找到钥匙，将锁在盒子中的账簿拿出来，我要前些年的，他们说前些年的账簿已经送到府衙入库了。”
戚忆笑了，这话在哄孩子吗？账簿怎么可能只有一份。
“这样啊，人家重病，确实不该打扰，只是病的连话都说不明白，想必也不能胜任主簿一职了，以后让钱主簿不要来县衙了，好生去看病。账簿的事不劳烦他，表姐带上几个人，将箱子砸了吧，顺便翻一翻县衙，看看有没有留存账簿。”
戚忆说完，就看到贾淑容惊讶的望着她，也不说话。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戚忆眨眨眼，伸手摸了摸嘴角，别是早上吃饭沾到东西了。
贾淑容忍俊不禁，“公主莫怕，脸上无物，是我大惊小怪。”
只是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公主，敢在到封地第一天派人去砸县衙。
这事儿传到皇帝和大臣的耳朵里，指不定多少人骂戚忆，传出去恐怕天下读书人都要说戚忆娇奢残暴。
这年头读书人群体还是挺团结的，而且一个个骂人文采飞扬，不要命的很，不高兴了皇帝也骂。
在他们眼中，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名声。
只要青史留名，别的他们什么都不怕，再加上大炎皇帝好面子，为了表示礼贤下士，曾说过不会让读书人因言获罪的话，他们可不更嚣苏了。
“表姐莫要吃惊，以后叫你惊讶的事，还会有许多。”天高皇帝远，戚忆是彻底不装了。
她就不喜欢跟人慢悠悠的算账，她更喜欢简单粗暴一些的方式。
周县令刚起来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哭喊，他起床开门，那人正好跑过来，大喊：“老爷！县衙被人砸了！”
县衙被人砸了？？
周县令打了个激灵，除了昨日到清水县的公主，还有谁有胆子去砸县衙？
想到县衙他书房里的东西，周县令脸色大变，“糟了！”
他说完连忙套上官服往县衙赶，可他住在驿站，驿站离县衙有不小的距离，远比从他家府上到县衙要远得多。
所以等他到县衙，他公堂上的位置已经坐了个人。
那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肌肤晶莹，丝绸披肩，一身紫衣，听到声响，她抬起头。
“咚，咚，咚。”
戚忆伸手在桌上敲了敲，轻笑道：“周县令，一夜未见，睡得可好？”
周县令僵硬的扯出一个笑，眼神不住往摆在桌上的那封信上飘。
周县令额角滑落一滴豆大的汗珠，在戚忆的注视下，他很快就大汗淋漓，犹如置身炎炎夏日。
戚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周县令的回答，她像是没了耐心，拿起桌上的信封，直接扔到周县令脸上，“截杀公主，好大的胆子啊。”
周县令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勇气低头看一眼地上的信，“公主，护国公主！饶命，饶命啊！”
“你勾结山匪截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饶命了呢？”戚忆冷笑一声，“我来县衙本是想看看之前的账簿，真是没想到，竟然让我看到了这东西，周县令啊周县令，朝廷对你不薄，你的荣华富贵皆由朝廷所赐，由皇室所赐，今能为了自身荣华截杀公主，明日有人动了你的位子，你是不是就能勾结敌寇，刺杀陛下了？”
“不敢！冤枉！……”
“说吧，何人指使你。”
戚忆懒得听周县令自辩，她知道周县令没胆子做出与山匪勾结截杀公主的事，他只是个县令，即使清水县成为她的领地，和他当县令也没多大冲突。
前些年清水县的税银都正常上缴国库，这说明周县令没干过将税银全捞到自己口袋的事，那对于周县令来说，税银是交给国库，还是交给公主，没多大区别。
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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