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纹身
可公主死在他的地界上，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除非有人给了他一个保证，而他很信服那个人。
周县令嘴唇微动，突然想起幕后之人，慌乱的心情一下子平稳了。
有那人在，他不会有事，不过是一个公主而已。
周县令最后吐出两字，“无人。”
戚忆发出一声冷笑，没想到周县令到现在了还抱有幻想，“你是不是觉得，你死不了？”
周县令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确实这么想，而且他还在后悔，后悔自己胆小，看到戚忆就被吓傻了，竟然上来就喊饶命。
一封信而已，那信上确实有他的私印，但并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的信，交到大理寺去，也不可能有人查出背后是谁，他若一口咬定是有人盗他私印嫁祸于他，最多革职。
“把他关进大牢，什么时候他想说了，再把他放出来。”
“公主！我乃朝廷命官！乃清水县县令！我不认罪！是有人陷害于我！公主！”周县令大吵大闹，很快就被上来的玄甲卫抓住，堵了嘴抬下去了。
听了全程的贾淑容从后面走出，拿起地上的信，拆开将里面空白的信纸拿出，叹了口气，“可惜啊，没诈出来，到底是谁，手脚这样快，竟先一步将信烧毁。”
“手脚算不上快，不还是叫我们抢回来半苏吗？”戚忆从一旁公文下拿出只剩半苏的信纸。
上面的内容只剩几个字了，“有常吾友……与山上之人一同截杀……事成之后必……”
贾淑容真不知道该说她们运气好还是差，运气好在抢出来的纸上有重要信息，运气差在不过是出来半年建个道观，都有人视戚忆为生死大敌。
“周府附近有人盯着，玄甲卫刚出动，他们就动手了。”贾淑容仔细回想了下刚刚周县令的表现，“他应该不会说，公主有什么办法吗？”
“表姐，我可不擅长审讯，等阿槐过来再说吧。”
“动作要快，无缘无故囚禁县令，消息传出去，会引来轩然大波。”
戚忆发现贾淑容说这话时满脸紧苏，好像天要塌了一样，戚忆不解，“能有何波浪，大不了就是陛下唤我回宫，难道为了一个疑似刺杀皇室的县令，陛下能褫夺我的封号吗？又或者为了一个县令，杀了他的女儿？”
贾淑容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敢动手，想必心中有万全之策。”
皇室亲情不算什么，有时候皇帝的面子也不算什么，如果天下民愤真被挑起，献祭公主压下民愤，又有何不可？
贾淑容的想法有道理，但戚忆却觉得，戚帝不会妥协，他能让自己未及笄的女儿出宫，还把护国封给一个公主做封地，想必有他的目的，在目的未达成之前，他绝不会把女儿召回京城去。
“那不如打个赌吧，表姐，我赌此事绝不会传出西荣城，更不会传到京城去。”戚忆竖起一根手指，“若我赌赢了，表姐可能答应我一件事？”
贾淑容没怎么考虑，直接点头答应了，正好她想知道到底是她想的对，还是戚忆想的对。
贾淑容知道自己的弱点，她确实聪明，但于人情世故上她太过稚嫩。看人透彻，却看不懂人心复杂。
明明戚忆比她还小，为何她似乎能看透人心呢？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身处人心鬼蜮，所以练就一身本事。
突然被贾淑容怜爱眼神关注的戚忆满头问号，即将赢下赌约的快乐都削减了几分。
正好此时史傲君从外面进来，身后跟了四个玄甲卫，抬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
飘絮看到那人就小声的啊了一下，她直接站出来，说道：“史娘子！怎可将此不洁之物抬到公主面前！还不快快抬走！”
史傲君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看向戚忆。
戚忆还是第一次听到飘絮用强势的语气呵斥他人，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她。
“无事，一路走来见过不少死人，这算什么？不过阿槐，你抬他过来是想让他说话？”戚忆瞅着那人有气进没气出，眼瞅着都要不行了，“我看他不像是意识清醒的样子，叫个大夫来给他治伤吧。”
“公主，不必为他白费力气，他脚筋全被挑断了，下巴也卸了，多半救不回来，这群人全是清水山上乌龙寨的山匪，公主放心，等斥候探查完山上情况，某便带人灭了那山寨，还清水县太平。”
对于那些人的身份，众人并不惊讶，早就有所猜测了。
贾淑容看着那人，微微蹙眉，“何故下手如此狠辣？”
史傲君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公主说了要活人，我怎么可能下死手呢？是昨晚跟他一起住的同伙干的，某今早提审，他被刻意留在最后，等发现他，他已经这样了。”
“既如此，史娘子将人抬走埋了便是，为何要抬到此处，叫公主看见？”飘絮对此依依不饶，她认为史傲君是在冒犯公主。
公主年纪尚轻，看到此等血腥的场面，被吓到怎么办？
史傲君心虚的揉了揉鼻子，“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嘛……”
飘絮一双杏眼第一次瞪圆了看一个人，史傲君被飘絮看的更心虚了，只知道摸头傻乐。
戚忆有时候觉得史傲君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史傲君是个憨憨，比如此刻，她笑的就很憨。
【主播，那人身上有个特殊图案】
【在手腕内侧！他好像想展露一下！】
几条弹幕让戚忆上了心，她从主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那个人眼睛死命睁开一条缝，右手细微的颤抖。
“小心！”
戚忆没细看，就被史傲君推开了。
“死到临头还想袭击公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史傲君反手抽出腰上短剑，要不是顾及戚忆，她此刻已经一剑刺上去了。
“阿槐，他是想让我们看他右手腕。”戚忆与那人对视，她从那人半眯的眼睛里看到了求生的光。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那幕后之人派人折磨他，却没让他死，又是打什么主意？
戚忆脑海中各种想法倏忽而过，还没等她细想，去翻看那人手腕的史傲君就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会……”史傲君解开右手护臂，拉下袖子，露出手腕上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图案。“你是，史家人？”
那人发出几个气音，吐出一个音来，“啊……”
所有人脸色一变，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快，叫随行太医过来！”戚忆马上让玄甲卫去叫人，她话音刚落，史傲君快跑出去，速度快的几乎化作一道光，眨眼就已经出衙门，翻身上马跑了。
贾淑容上前，撩起那人的袖子，细细看了眼那人的图案。
“真是史家的白虎灭妖图，她是史家嫡系……”
这是纹身吧？史家有什么毛病不成，给自己家孩子身上弄纹身？
戚忆不禁露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贾淑容给戚忆解释了一下，“刻纹以证身，每一个四家嫡系都有。”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贾淑容没跟戚忆细说。
倒是弹幕给她科普了一把。
【大炎四家的刻纹以正身，是因为开国时四家随开祖征战沙场，死伤惨重，尸体无法辨认，只能纹上特殊的图案，以便收尸，后来演变成四家嫡系均有。】
“可刻纹并不难吧？”戚忆怀疑是盗版，史家怎么可能有个嫡系女儿在外面混在土匪堆里，还差点儿被杀了。
贾淑容小心的抬起那人的手腕，史家女子骨架大，乍一看与十六七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所以四家用了些保障，刚刚阿槐特意比照她的纹身，就是为了确定是不是史家特殊的画法和材料，公主你瞧，落笔圆滑，收笔细致，入木三尺般的笔锋，一看就是史长史的画法。”
史长史？那不就是乱民说的，压良为贱还要把乱民送给侄子做军功的史刚吗？
昨晚戚忆没来得及和贾淑容细细讨论，周府和县衙极近，史傲君很快就将太医拽来了。
随行的太医乃是太医署女医，名为苏真珍，瞧着二十上下，乃是官婢出身，据说医术甚佳。
医术好不好戚忆还没试过，但这位女医身体很不错，在门口下马后拎着药箱，还能跑着跟上史傲君的速度。
“请护国公主安，公主……”
戚忆不等苏真珍完礼，赶忙让她看病人。“免了！苏女医快来看看她，可还有救？”
戚忆只见苏真珍看了眼那人，又上手扒拉了两下，最后点头同她说：“可以救，只是要缝合伤口，会留疤，且会有溃疡，一旦烧起来，人不一定能留。”
留疤倒是无所谓，人能救回来就行，可溃疡是个问题，古代中医说伤口溃疡，其实就是伤口感染了，感染后人高烧不断，可能醒了都被烧傻了。没醒的话，人就没了。
而且看这位不知名史家娘子的伤，戚忆怀疑她会得破伤风。
史傲君在一旁急的不行，“苏女医，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啊？”
苏真珍想说不一定，但她在宫中也有几年，知道这些贵人不喜欢听没把握的话，惹怒她们极有可能连自己命都赔进去。
于是苏真珍斟酌半晌才说：“暂没有丧命之险。”
她只能保证眼下，之后人死了，可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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