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是叮咚一声响，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图标闪烁，提示余润有新进的未读信息。

        余润视线下移，瞥了眼江亦辉发送给他的简讯。

        【江忝望先生，集团临时决定于明天上午九点召开董事会，请您务必出席，如您届时不能按时到场，则将作为您决定主动离任集团ceo的证据，董事会有权收回赋予您的各项权利，请您慎重对待。】

        余润沉默地看着这条消息，眼珠子一动不动，神色阴寒。

        之前隐晦不安的预感眼下一一应验，以为签署了任命合同就完成了任务，可真是天真。

        这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他得到氵工氏集团ceo的头衔还不到两天，老不死的东西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他一道。

        江亦辉。

        余润盯着这三个字，然后他合上电脑，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车驶进别墅大门，缓缓停稳。

        保镖回头唤他：“江少爷，到了。”

        余润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语气平静地吩咐他：“送我上楼。”

        ·

        来别墅住了有大半个月，他日常生活轨迹就是在客厅、餐厅、浴室和卧室之间挪动，别墅内这么大的空间，超过一半的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保镖提着轮椅把他挪上楼，余润让他就在楼梯口候着，然后自己操作轮椅，来到江宏的卧室门外。

        这间卧室和余润住的那间斜对门，面积稍小一些，与其他房间一样冷色调的装潢，室内陈设简单，除了床和衣柜，只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书桌。

        书桌上整齐摆放几本名著，还有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接着电源，信号灯不时明灭。

        余润进入这间卧室，房间里冷冷清清，和江宏人一样，没什么烟火气。

        他手抚桌面，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也不明白，事到如今，他到这间屋子里来，有什么意义。

        从医院病床上醒来那一刻起，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就是虚无的，至今为止发生的每一件事，在他的脑海中，都像走马灯似的，迷幻而诡异，落不到实处。

        在他的潜意识里，对江宏给他的承诺竟然深信不疑。

        他知道自己在未来某一天可能会离开这里，并未自己的放纵与欺骗感到愧疚，但却从没想过，江宏会先一步弃他而去。

        江宏死了，为了保护他被江海望杀死，昨天晚上他还在同江宏闹别扭，现在却连缅怀都不具一个名正言顺的资格。

        这个事实令他感到无比痛苦。

        他甚至开始怀疑，江宏最后叫他那一声阿润，是否只是他的臆想，情急之下看错，产生的幻觉。

        他分不清。

        这个古怪的世界里，有太多不能用言语解释的现象。

        如果江宏真的知道他原本的身份，不仅认识他，还对他了如指掌，那么在这个江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能不能找到证明这一点的蛛丝马迹呢？

        余润攥紧拳头，明明别墅外的世界正在步步紧逼，数不清的阴谋阳谋，都扑面而来，想把他碎尸万段。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却只想弄清被江宏藏起来的秘密。

        他希望找到真相。

        突然，余润脑中灵光一现。

        既然这是一个虚假的剧本世界，他可以成为江忝望，难道不可以是别的谁，成为了江宏？

        又有谁说死亡就是故事内角色的终点？

        思路越来越清晰，余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也或许这只是他自我安慰的借口，当他开始这样想，为自己找来心灵的寄托，那么他距离精神失常，也就没有多远了。

        可这不重要。

        余润睁眼，勾起唇笑了笑。

        能冷静地接受所谓系统给出的诡异设定，平静地履行角色义务到今天，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余润揭开江宏的电脑，眼前出现一个纯黑色的锁屏界面。

        进入系统需要输入密码。

        江宏的电脑密码，按理说余润是不知道的，但这块黑色的锁屏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串数字。

        是他的生日。

        是身为余润的他，在原本世界中的生日。

        他的手随着他想起这串数字飞快键入密码，等他回过神来，界面中出现一个圆形的载入等待标识。

        随后，系统提示他：密码验证通过。

        余润一颗心怦怦直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掌心也浸出冷汗。

        锁屏界面在他眼前消失，随即，电脑屏幕激烈闪烁，系统界面瓦解，出现一张空白的蓝屏。

        两秒后，界面上弹出一个老式的灰色对话框。

        对话框里挤着密密麻麻的程式代码，光标不停向下跃动，像在解析什么未知的数据。

        余润眼睛死死盯着界面，正在运行的程序突然顿住，又弹出一个登录提示。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双手熟练地操作键盘，键入一串数字代号和密码。

        在载入数据的提示界面短暂停留，随后界面跳转，他用脑海中浮现的陌生账号成功登入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古怪系统。

        桌面上只有一个未命名的文件。

        他点开文件，电脑指示灯激烈闪烁，从白色变成红色。

        屏幕内出现警告提示：如果继续执行操作，将有部分重要数据被清除。

        与此同时，房间外的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保镖手里拿着枪，出现在卧室门口，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余润的后脑勺。

        嘭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书本，在墙面上留下一个弹坑。

        桌上的电脑被余润拿走，他躲开枪击，转过身来，面朝房门，电脑搁在他腿上，界面中出现一个红色的进度条。

        窗外的世界开始坍塌，数据紊乱，他的身体在瓦解的过程中短暂恢复行动。

        黑衣保镖向他连开两枪，子弹行进的轨迹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中，倒映进他的瞳孔。

        醒来至今，他第一次凭借双腿站起来，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穿梭于弹道之间。

        那保镖只看见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枪被突如其来的巨力击飞，余润闪电般出现在他眼前，手肘朝前一抵，死死压住他的喉咙。

        电脑平稳地放在地上，进度条显示100。

        补丁成功植入，系统开始重置。

        再见，阿润。

        ——谢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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