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坏得很

“哀家听闻，陛下近日来都是宿在了颜华宫。”

        “是，近来确实都宿在了颜华宫。”

        萧止说罢，脸上不自觉的也有了笑意。

        林太后将萧止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些许安慰，但还不忘谏言道：“陛下如今气色也好，不仅龙体康健，就连从前夜里有旁人在身侧便无法入眠的毛病也改了。既然如此，后宫里其他的妃嫔，陛下也莫要疏怠了。”

        “母后，儿臣从前的毛病还在，唯有她在身侧儿臣才能安心入睡。”

        “当年之事都是哀家的错，若不是哀家与你说那老太监可信，你也不会全然信了他。”

        “儿子说过多次，这事不怪母后，此事莫要再提了。”

        “哀家与你说这些，无非是见颜妃如今恩宠正盛，便想要提醒陛下。哀家知道你喜欢她，可是这后宫之中，独得恩宠的妃子便像是被放在了靶心上，陛下的喜爱恐怕会为她招来祸事。”

        “所以儿臣才会借母后之口让她一步封妃，为她少去许多为难。也希望母后看在儿子对她情根深种的份上，能替儿子多多宽待她。”

        林太后点点头，道：“哀家知道，陛下后宫妃嫔本就少，得了子嗣以后，更是少入后宫。这后宫向来安宁，全是因为宫里人觉得是陛下无心后宫。可如今见了颜妃得宠，宫里其他的妃嫔难免生了旁的心思”

        萧止打断了太后后面的话，道：“如今后宫里的妃嫔，除了芸贤妃与瑶妃，均有子嗣。芸贤妃随着太后礼佛多年，早已经是半个佛家人，自不会在意这些。瑶妃本就无心后宫之事。阿颜，她不仅无子，在前朝更无依仗，对她们想要争抢的全然构不成威胁。”

        “那陛下可曾想要与颜妃有一个子嗣？”

        萧止闻言，沉默了片刻。

        关于子嗣这件事，他是问过岐白的。他自然想要有一个与阿颜共同的孩子。然而岐白也只是说，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人与灵兽可以孕育子嗣。

        半晌，萧止才道：“这事儿臣不强求，只希望她在儿臣身边的这些时日，过的舒心快乐就好。”

        ------

        皎月宫。

        齐明月依旧半靠在贵妃椅上，对着阮嬷嬷开口道：“怎么样，四皇子的乳母那边，可都交待清楚了？”

        阮嬷嬷垂着头回道：“娘娘，都交待清楚了。四皇子的乳母本就是将军府出来的人，定然是机灵听话的。可是娘娘，您为何非要动那颜妃？老将军交代过的，让娘娘在后宫里莫要无端生事，替三皇子招来麻烦。”

        齐明月眉毛微蹙：“父亲派你来本宫这，是叫你好好侍奉本宫，而不是侍奉三皇子。本宫要做什么，你只管按吩咐去做，那些没必要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可是淑妃娘娘，为何非要去与一个民间女子为难？陛下本就看重她，又何苦为她触怒龙颜呢？”

        “她出身如此低贱，如今竟然与本宫平起平坐，互称姐妹，让本宫如何咽下这口气！一想到她此时也许怀着身孕，有朝一日诞下龙子，便要与我的孩子互称兄弟，光是想想我就难受！”齐明月顿了顿，低笑道：“从前那个都不得宠的后宫，总比如今一人独得恩宠的后宫让人待着舒服。”

        齐明月说罢饮完最后一杯酒，站起身道：“走吧，叫上何昭容与四皇上，今日陛下不在宫中，我们就去探望一下这颜妃。”

        阮嬷嬷见齐明月心意已决，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转身去请何昭容与四皇子。

        颜华宫的正殿里，阿颜正翘着腿看着手里的话本。她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民间的话本，每隔一段时间，萧止便会派人去搜罗一些，筛选些有趣的送过来。阿颜自明白，这话本里的故事并不像一只所说的都是真的，便也放下了想要撮合大侠尹山与那官家小姐的念想。

        兰芳突然从外面跑进来，玉竹见了，急忙接住她，问道：“兰芳姐姐做什么跑的这样急？”

        “淑妃娘娘派人传话，说带着何昭容与四皇子一同来探望咱们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叫我们准备一下。”

        阿颜抬起头，有些惊喜的坐起身。“哦？那正好，宫宴那日对四皇子没瞧清楚，今日刚好仔细看看他。”

        玉竹闻言皱眉道：“娘娘先别高兴，专挑了陛下不在宫中的日子过来，不知道什么居心呢…通知院子里的姐妹们，待会一定要事事谨慎，娘娘贴身的东西多了少了都不行，院子里也是如此，一样外面的东西都不能留。这次也正好瞧瞧，外院里有谁和咱们颜华宫外的人来往亲密。”

        兰芳点头，急匆匆的出去交待事宜。玉竹回到阿颜身边，拉着阿颜简单的装扮了一番。阿颜从铜镜看到，玉竹的脸上满是担忧，于是出声安慰道：“不必担忧，我知道那齐淑妃不是个好相处的，我见了她一定会小心。”

        玉竹按下心中的不安，默默点头。

        不一会，齐明月便带着何昭容与四皇子出现在了颜华宫中。齐明月一如前几次见时那样，嘴角带着笑，但眼神中的高傲遮掩不住。

        何昭容静静的跟在齐明月的身后，只暗暗的打量了一遍这宫殿内的摆设。四皇子则由身后的奶娘抱着进了屋，小孩子看着和安晴差不多大年纪，却完全没有安晴的活泼开朗，整个人从进门便一声不出，安静的靠在奶娘的怀中。

        兰芳给屋内的众人端上了茶水点心，玉竹则始终守在阿颜身侧，寸步不离。

        “颜妃妹妹进宫多日，也不来本宫宫中坐坐，本宫都没有机会与妹妹好好亲近亲近。这不，妹妹不来，我只好带着昭容妹妹一同过来瞧你了。”

        阿颜没有回话，只是笑笑。随后转过头看向一边的何昭容与四皇子萧承欢，开口道：“那日宫宴都没能看清楚这位小皇子，今日能否走近看看？”

        齐明月见阿颜没有理会她，脸上的笑定了定，又道：“昭容妹妹，看来颜妃是喜欢小孩子呢，你就让四皇子凑近些给她瞧瞧吧。”

        何昭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奶娘却带着四皇子到了阿颜跟前。

        阿颜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四皇子的长相，他的眉眼很淡，始终垂着眼，安安静静的模样与他的母亲有几分相像。

        阿颜将桌上的糕点递到四皇子面前，轻声问道：“这盘糕点，可有你喜欢的？”

        四皇子看向盘中的糕点，并没有回话，奶娘却先开口道：“颜妃娘娘莫怪，我们四皇子怕生的很！自小就不爱说话，现在大些了也不见好，人越是多越出不了声。”

        奶娘的嗓门不小，震的阿颜耳朵疼，阿颜微微蹙眉，对着奶娘道：“你话回得这样快，他就是真想说什么，也赶不及了。”

        奶娘闻言愣了下，眼睛下意识的瞟向齐明月。

        阿颜不再理会奶娘，将那盘点心凑得更近些，出声道：“你看看这里，若是有喜欢的就选一个，若是没有喜欢的，或是现在不想吃点心，便摇摇头。”

        奶娘怀中的四皇子听了阿颜的话，第一次抬眼看向阿颜，过了半晌，对着阿颜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颜收回了点心，道：“好，那便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一旁的何昭容见了这一幕，也抬眼去看阿颜。

        齐明月突然开口道：“这早膳刚吃完没多久，定然是吃不下的。不如妹妹带我们去你院子里瞧瞧，听闻这后宫中，只有太后住的天合宫，与妹妹所住的颜华宫的院子里才有湖，姐姐我的宫里都没有呢。妹妹今日不妨带我们见识一下，也当做饭后散步消食了，如何？”

        玉竹心中总觉得不安，轻声道：“回淑妃娘娘话，今日匆忙，后面院子还未来得及打扫。若是娘娘想散步，御花园那边更为宽敞呢。”

        齐明月眉头一蹙，抬高了声音道：“本宫与何昭容都没有颜妃妹妹这样的福气，能得陛下怜爱，还赏赐宫里最好的院子，若是想看一眼妹妹都舍不得，未免太小气了。你说是不是啊，昭容妹妹？”

        何昭容今日也是莫名其妙的被叫来了颜华宫，她虽然不知齐明月要做什么，但听闻陛下今日不在宫中，也明白齐明月今日定然是有备而来，只好应和道：“是呀，我们也是好奇，想瞧瞧这院子和太后的院子有何不同。”

        阿颜看了一眼齐明月，而后率先站起身来道：“走吧，院子而已。”

        说罢便带着一众人去到了后院。齐明月一到后院，脸上原本的假笑也不见了，轻哼一声道：“妹妹这院子，比姐姐我的大了可不止一倍呢。光是这湖，恐怕就要比何昭容的院子要大了，你说是不是，昭容妹妹？”

        何昭容听了齐明月的话，也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阿颜对这位齐明月，真是越相处越觉得不喜欢，不喜欢见她瞟来瞟去的眼神，更不喜欢听她说话，于是边走边开口道：“不是说要在院子里走走么？那就快走吧，转一圈，然后回去吃午饭，你说是不是啊，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四个字咬得很重，玉竹兰芳听了暗笑一下，而后立刻跟了上去。

        齐明月脸色也是难看，但想到今日的来意，还是按住了心里的火气。她暗暗对着身后的奶娘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拉着何昭容几步追上阿颜，一左一右将阿颜围在了中间。奶娘怀里抱着四皇子，与玉竹并排紧跟在她们身后。几人慢步来到湖边，齐明月在水边停下脚，抬头欣赏风景。

        兰芳发现，奶娘这一路走得好像很吃力，心想抱着孩子总该是不方便的，于是便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嬷嬷是不是累着了？不然换我来替嬷嬷抱一会吧？”

        奶娘听了兰芳的话，脸上立刻堆满了笑，也同样小声道：“我们这四皇子轻易不让旁人抱的，你若想帮我，就帮我在下面拖着点四皇子的脚就行，这样我也能轻松些。”

        兰芳并没觉得这提议哪里不妥，于是伸手拖住了四皇子的脚。

        可是没曾想，自己刚刚一使力，就听奶娘大呼一声：“哎呦！四皇子落水了！”随后整个人便向湖水里倒了下去。兰芳心里一慌，急忙伸手去抓，可是自己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奶娘乱挥的手给打开了。

        眼见奶娘抱紧了四皇子便要一同掉进水里，一个身影极快的从兰芳身旁略过，带着一阵风，向着奶娘奔去。只见那身影伸手一捞，一把揪住了四皇子的后衣领，而后脚下一踢，便将奶娘踢得松开了手。

        噗通一声，奶娘整个身子就落入了水里。而此时，岸边站着的正是怀抱着四皇子的阿颜。

        阿颜一眼也不去看落水的奶娘，她低着头将四皇子的脑袋按在肩头，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我抓住你了。”

        “救命啊！救命！”

        水中奶娘的惊呼声唤醒了众人，院子里会水的宫人连忙下水捞人。那湖水其实并不深，也就半人高的样子，但是水中的奶娘挣扎不止，几个人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拖回岸上。

        何昭容满脸惊恐的冲到阿颜身边，一把将四皇子夺了过去。四皇子到了何昭容怀中，没有哭闹，但是苍白的小脸却让人看出他在害怕。何昭容的眼里瞬间就有了泪，不知是悲还是愤，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今日她们母子被叫来的目的。

        阿颜对着何昭容道：“他该是受了惊吓，你快带着他回去吧。”

        何昭容抬头看了阿颜一眼，低声道了谢。第一次没有理会齐明月在场，带着四皇子快步离开了颜华宫。

        待她们走后，阿颜才回头看向被捞上岸的奶娘。她几步走到奶娘身前，垂下眼，冷声道：“你这个嬷嬷，真是坏得很啊。”

        看得出，阿颜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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