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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长.⑿


林一景觉得十三娘和天长天生犯冲,不然好好的去查一下户籍怎么就被无缘无故晕了过去。他守在十三娘榻前,待十三娘慢悠悠睁了眼,赶忙上去问候:“姑娘可好些了?怎么好端端晕过去了?”

        丢人!太丢人了!谁不这么想?!

        十三娘往林一景身后看了看,周朝也候在那边上,她压低声音:“我好像在典籍司,看到了陈文君。”

        林一景吓的差点嗷了一声,到底是顾着外边候着的人,末了换成了低低的一声□□,他白着脸问十三娘:“不是说陈家大姑娘死了吗?”

        死了的人,怎么还能看见呢?

        十三娘咳了一声,被林一景的语气感染,忍不住跟着害怕起来,她缩在被子里,小声说:“我不知,少城主不在府内吗?”

        林一景摇头,他见十三娘面色泛青,便起身道:“少城主有些事出城去了,晚些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你先歇着。”说罢赶忙往外跑,生怕晚了一刻,陈文君的鬼魂就会追过来。

        十三娘面色苍白,病歪歪地倒在床上,待林一景带着周朝一走,她立刻收起孱弱模样,伸手将长发草草竖起扎在脑后,另一边一把扯下覆在额头的棉布扔在地上。

        十三娘觉得自己真是活见鬼,被司马芜耍到现在才知道,想到这里整张脸火辣辣发烫。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从她第二次进冰窖时就不对劲。

        李小刀那条线自然有追的必要,但全部精力都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搞笑呢,万一冰窖里的人又出来犯事,她还活不活?

        可林一景引着她注意李小刀,并非是不想破案子,相反,天长也想把案子破了,只不过那冰窖石头城有些事不能让十三娘知道,所以只能拿别的事引她走。

        难怪那次从冰窖出来,她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难怪,愣是没人带她再进冰窖一趟,每次都是这样那样的事打断。

        “尸首还在冰窖吧?”她自己呢喃,忽地伸手猛捶床板,气得要死,“都拿我当猴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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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时分,十三娘到了石头城门口,四周夜风寂寂,细听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窸窸窣窣在响。露在外面的皮肤即刻便生了疙瘩,十三娘抖了抖,先前放的狠话早就没了,她靠在门边,颤颤巍巍推开了木门。

        这只是第一道,她记得后面还有道青铜门,青铜门后,向前走几十丈便又会看见一个岔口,往下说是冰窖,往上是另一个出口。

        她记得,那时是下面传来微弱萤光。

        十三娘踏出一只脚,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她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这往下,可就是周朝说的如进无出了。

        她趴在石阶上,身后透着廊道里照过来的光,突然察觉到背后一阵风过,就地扭着身子偏过头看,暗黄的廊道尽头,一滴一滴的江水渗了过来。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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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府内,林一景握着一大卷卷宗,忍不住有些烦躁:“这酒馆的二老板就没一点消息?”

        周朝摇头,“听说前两天就出门采办去了,一去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那那个阿令嫂呢?”林一景心里清楚,这一去就如水汇江海,蚊进深山,再找难如登天。

        周朝缓了口气,“少城主已经着人在酒馆外看着了,防着打草惊蛇。”

        林一景沉默了,收回思绪,埋头翻大苍境内近几年的女子失踪案子。

        正说话间,司马芜踏进屋内,他见屋内场景奇道:“这是怎么了?”

        周朝忙起身候在旁边,将酒馆的事禀报,末了想起一桩事:“莫策那个燕十三在典籍司晕了过去,说是看到了陈文君吓的。”

        “她人呢,在屋里歇着?”司马芜伸手拿了一卷竹简,淡淡一问。

        周朝点头,屋内有些闷,看着天要下雨了。

        林一景抬头瞅了一眼窗外,嘀咕了一句:“又要下雨了。”

        司马芜从屋内走到门边,抬头看了看窗外,果然黑云压城,连着月亮都快看不见了。几乎是鬼使神差,他转头问周朝:“她晕倒前你和她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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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芜进石头城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周朝听林一景的吩咐,紧跟在司马芜身后,只见司马芜他以拐杖杵了杵地面,又举起一边杖尾,周朝在他身后,就着灯光凝神看过去,接着差点尖叫出声。

        黄梨木做的杖尾,沾了几滴水,悬在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往下滴。

        下一瞬,司马芜如鬼魅一样冲进地下。

        周朝不敢再跟着了,他不是少城主,再进去不过白白送命。

        可此时也忍不住惊惧,是有人闯进了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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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头,十三娘进地下便发现不对劲,再一看,回去的石门已经封死,往下,细细听过去,有暗河涌动的声音。

        她往前走了几步,没成想地上打滑,整个人顺势往前滑了好远,好不容易止住势,她靠在石墙上,回头一看,这条道本就是悬道,专门等着人摔进来。

        十三娘屁股坐在水里,她也不动,只转着脑袋四周看,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引她进来的是驿站女鬼,这时也不见了身影。

        十三娘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跟着一个鬼随随便便进了这个鬼地方。骂完自己又觉得好笑,可不是真见了鬼。

        她伸手扶岸边小心站起来,再然后,突然愣在原地。

        这水不对劲啊。

        她战战兢兢举起碰到水的那只手,中指尖晃晃抓了个东西。十三娘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人的骨头。

        十三娘嗷的一声,拼命甩手,下一刻想被雷电击中掉头就跑。可来的路是滑道,跑了一半又滑了下去。

        停下来!莫再发慌!

        十三娘手都忍不住发抖,指尖死命扣住掌心,剧痛之下终于清醒了一分,她适应了地下暗河的光,此时发现石壁上竟然还挂着灯。她突然想起怀里还有一块火石,哆嗦着手打了火石,踮着脚凉了壁灯,一转身,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水牢。

        水涨潮汐,随月升月落涨潮落汐。现在已经过了子时,还有不到三个时辰,水位就会淹没整个地下。

        这就是周朝说的入者无出。

        十三娘额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哆嗦着手,往上开始爬,一边爬一边喊——“来人啊!”

        “来人啊……”三个字在巨大的地下水牢中发出回声,十三娘愣了一下,随机缓缓松开手,慢慢蜷起身子坐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看清石门前站着一个身影,她被骗了,那不是驿站女鬼,是死在水牢的人。

        他们想要十三娘和他们一起死。

        十三娘眼泪慢慢涌了出来,她低声泣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苦害我?”

        女鬼飘到她面前,十三娘猛的抽出一把软鞭狠命抽了上去,寻常武器对鬼怪自然没有用处,可女鬼沾上软鞭,即刻化灰散了干干净净,十三娘终于露了个笑:“拉我陪葬,你们是不想投胎了?”

        她忍住临死的惧意,眼一横,朝下面候着的群鬼挥鞭过去。

        群鬼即刻哀嚎遍河,十三娘忍住百鬼凄厉的哭声在她耳边钻来钻去,发狠挥鞭,她自己活不了,这些害她的也一个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

        再到后来,十三娘周遭已经一点鬼气都不见,她算了算时间,快到寅时了,水也在慢慢涨起来了。

        地底下的水也不知道脏不脏,灌进嘴里肯定会呛,最后喝了一大堆水死了,不用想肯定是面目狰狞腰肥肚大,十三娘越想越怕,举起一把匕首,看着越过脚背的水,再三犹豫,还是放下了匕首。

        好死不如赖活着,早死不如再赖会。

        这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了过来,十三娘以为是水里有鬼,近乎恐怖地盯着水中央,这时还要来什么?

        再然后,她猛的把头抬起,心怦怦直跳——声音是上面传来的。

        见石门透出了光,她哆嗦着,抬眼朝光源处看了过去。

        一根绳子扔了过来,司马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拉住绳子,我拽你上来。”

        十三娘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回过神来眼泪就冲了出来,她一边嚎哭一边点头,得救了得救了,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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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芜站在石头城外,等十三娘挤干净裙摆上的水,才又带着她往外走。

        十三娘从出来后就不对劲,她哭完擦干眼泪,就一句话再没说过。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大半条街,十三娘忽然停在一条巷子口,她明白是司马芜救了她,可两个人之前的窗户纸也被捅破了,他骗了她,她也不必再信他。

        司马芜还没有察觉,见十三娘顿在巷口,便问了一句:“怎么不走了?”

        “少城主怎么来了?”十三娘僵硬地开口,问了别的话。

        “周朝说你晕倒了,我去看你,发现你不在房内。”

        “怎么找到石头城了?”十三娘又问,她讷讷接了句,“算了。”最后这句,声音太小,一下随风就飘在夜空中。

        司马芜没听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说完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十三娘低下头,等了片刻方才说道:“谢少城主了。”

        司马芜愣住,天长老街边上疏疏落落种了树,经过的这颗应是梨树,花开了满枝,被风一打,又落了地上,沾上细细密密的春雨,白色的花骨朵湿哒哒垂在地上,他的手指扣在掌心,目光落在走在前边的姑娘身上,轻声道:“本是分内之事。”

        十三娘闻言眼底一酸,她疾步往东街走,蓦地停在原地,转身看司马芜的眼睛。

        司马芜笑出来:“姑娘还有事吗?”

        十三娘不说话,她只是突然觉得,那个月夜替她撑窗送她酒的青年,已经没了。他在心里重新筑了道墙,从此相隔远如云端。

        未等司马芜再说话,她径自往东街走去,远远喊了一声:“叨扰多日,我家去住了。”

        雨落之后,月上柳梢,照在青黑石板上,透着凉凉的光,司马芜记得,巷口往里走,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酒馆,木窗前挂着青色的旌旗,他也记得,十三娘住在东街河边的一个小宅子里,她不会再回琅舫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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