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那么，凛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火影的幻境很高级，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她想她一定会对此很感兴趣。
因为他确实让她见到了她最深重的恐惧。那是她最不愿回想的回忆。
令人后悔的，令人讨厌的东西。
——软弱。
那个幻境的关键词是软弱。她的软弱。不该在卡洛斯冠军身上出现的软弱。
她又见到有栖了。
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有栖从小箭雀变成烈箭鹰，前一秒还是可以落在她指尖上撒娇的大小，后一秒就已经是羽毛如火焰般炽烈的雄鹰了。
翱翔的鹰隼，它生而有翼，又或者注定就不属于她这一片天空。
她唯一后悔的，唯一惧怕失去的——
在这个幻境里重现了。
尽管她不允许任何人掌控她，尽管她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再现她的软弱。
但那又怎么样呢？火影的幻境很高明，利用熔岩虫的火焰……这样的方法，亏他能想得出来。是个好法子。
她又看见有栖了。
时光倒流，从小箭雀到烈箭鹰。
她又看到弗拉达利了。
那个男人还是那副样子，骄傲的，自信的。
她又看到伊裴尔塔尔了。
死亡神鸟出现在她面前，花洁夫人的技能逼退了它，然后她微微向它低下头，说明自己并无恶意。
神鸟接受了她。
这时候就出现问题，六枚精灵球，当然也就只能容纳下六只宝可梦，可以进行超级进化的水箭龟和路卡利欧是不可缺失的战斗力。妖火红狐是初始伙伴，花洁夫人实力强劲。而且为了让它从花叶蒂进化成花洁夫人——那时候只有一枚光之石，所以她牺牲了毒蔷薇。这样的牺牲不能再有一次了。
只有有栖。
……只有有栖。
烈箭鹰的属性是飞行和火。妖火红狐占了火系，伊裴尔塔尔占了飞行系。
最终她把烈箭鹰的位置让给了伊裴尔塔尔。
内心里觉得愧疚，那是软弱。她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她是说，她总不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有栖了，对吧？
于是一语成谶，这是噩梦的开始。
那一年到阿罗拉进行交流，当地没有冠军，受库库伊博士邀请，她前往阿罗拉。这一次没有带伊裴尔塔尔，她带了有栖。
事态匆忙，不容留闲，她把有栖放出去吹风，其实这才应该是开始。
一言以蔽之，她和有栖失散了。
明明是目光最为锐利的鸟宝可梦和最强大的训练家，却还是无法找到彼此。
联盟事务过于紧急，凛不得不仓促回到卡洛斯，临行前拜托库库伊博士一定要找到有栖，并把有栖的精灵球交给了他。在那之后，开始旅行的表妹爱丽丝（アリス）却发现了盘旋在利利小镇的宝可梦中心旁的有栖，于是她把有栖带回了库库伊的研究所，在此过程中她和有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很奇怪吧，爱丽丝（alice）和有栖（arisu）。那个时候凛想。
联盟事务繁忙，凛没有办法赶到阿罗拉去，而阿罗拉与卡洛斯连接的交换机器也出了问题，因为地区的差距只能进行从卡洛斯到阿罗拉的单向交换。换言之如果凛不亲自去阿罗拉的话，有栖就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于是库库伊决定让爱丽丝暂时照顾有栖，他把有栖的精灵球交给了她。
等到凛闲下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有栖和爱丽丝非常亲密。曾经和她一起欢快地吃着马拉萨达的烈箭鹰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她的有栖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将感情深厚的有栖和爱丽丝分离了。
多么可笑啊。简直就像是作为初训家的她抛弃了有栖一般。
她们是在2号道路相遇的。那个时候有栖还只是小箭雀，而凛身上也只有火狐狸形态的月见里。
可是现在，变成了爱丽丝遇见了烈箭鹰形态的有栖。
正是因为亲眼见证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羁绊又是多么紧密，所以凛才没有办法将二者分离。
——只是偶尔。
只是偶尔，身为冠军的她会憎恨自己。
为什么会把有栖弄丢呢？为什么要让有栖成为别人的宝可梦呢？为什么没有及时找到有栖呢？
——为什么，要成为冠军呢？
比螺旋更加令人压抑的心情，化作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少女，直至窒息。
爱丽丝和有栖。
谁都没有的凛。
是不是这样就好了呢？
回过神来时自己觉得可笑，那样的幻影……尽管高明，但她居然真的就这样陷进去了。有趣。
她不能允许任何人重现那懦弱的回忆，尽管那确实是她最恐惧于看到的场景。
凛作为冠军的固有属性是支配和掌控，她喜欢那种将一切都牢牢握在掌心的感觉。那让人觉得安心，且不露破绽。
她要完美，不容出错。卡洛斯的冠军得是完美的。这个顽固的念头限制了她，让她永远无法真正卸下重担放松下来。
失去有栖是她的错误，她太幼稚。这一点无从更改。可是，这并没有让别人看笑话的道理。
于是回到现在。
“谁允许你自以为是地重现那段记忆？”
凛问火影。
她是笑着的，确确实实的在笑，甚至笑容漂亮。女孩儿的眼睛弯起来了，皓月不可与之争辉，绿松石沾染一层白霜，欺霜赛雪的冷，冻结骨头的寒。
原来一个小姑娘的表情也能恐怖成这样，火影想，这得是鬼故事了。
因此他决定先溜。
但最终没有溜成。
海洋队的人来了，但熔岩队的支援也来了。
两位首领也来了。
这一刻凛和大吾想到一块去了——首领们认为比古兰陨石更重要的东西，原来就是被守护在送神山顶的两颗宝珠。
他们进行了一场混战，然而不幸的是，在敌方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即便是冠军也两拳难敌四手。凛对此并不意外，夺取宝珠这种大任务只派火影一个人来显然不合理。
赤焰松固然信任火影，然而只是信任并不能够成就一位果敢睿智的首领。带后援来是意料之内。海洋队的出现也是意料之内，水梧桐不可能容许赤焰松先他一步得到宝珠。
他们就像是缠人的绿毛虫。不强，并不棘手，但烦人的是数量过于繁多，短时间内无法解决。就像是九头蛇，斩下一个头还会长出新的一个：即便击败九个喽啰，剩下的那一个漏网之鱼也有时间带着宝珠撤离。
事态已成定局，凛有意收手，但她还在犹豫。
就这么放过这些人？他们的下一步是什么，她和大吾该打算怎么做？她该多了解些丰缘文化的，这样至少能推断出他们想要得到什么。
她拳头硬了，少女紧收手指，细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娇嫩的皮肉，值得庆幸的是这不至于让她流血的疼痛换回了清明，这一次不再犹豫，她攥紧了那枚高级球，蓄意抛出自己本不该在此使用的底牌，“mewmew——”她说，那是她的超梦的名字，她确信即便精灵球尚未脱手，球中的超梦也能够听到她的呼唤，与她心灵相通。
但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的手，苍劲有力，白皙的皮肤自西装的袖口底下透出来，她能看到那抹雪色之下的血管。清晰可见，这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想，这就叫……张力。
大吾缓缓地对她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很平静，当她看向他时，她能看到这个身为自己同类的男人眼中的诸般思绪，纷杂过后归于寂静，理性，沉着，胜券在握，他是那样从容不迫。
很奇怪，一颗心渐渐也跟着镇定下来。她收回手，精灵球重新被推回腰间，她能感受到那枚球正在颤抖，那是超梦的情绪。
【没关系，mewmew。】她在心里对它轻轻地说，【我相信大吾先生，所以希望你也可以相信他。】
超梦没了言语，但凛听到它在想：“这合理吗？”“我不理解。”
“……”算了，就这样吧。
那边大吾对凛说：“双方人数悬殊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的语气平静，嗓音也很稳，令人看不出半点失势过后的焦急痕迹，男人用那双银蓝色的眼眸看住她，这一眼传达来宁静的安抚，就像是脱力时扶一下你的肩膀，“如果我们现在脱身，抢先一步得到下一步线索，那就还有胜算。”
凛也看了他一眼，不好说有没有迟疑。
但她最后还是说：“好。”
所谓下一步线索是要从米可利手中获得的。大吾说。他指的是道馆训练家之间的会议，此时会议已经结束，加之情况再变，同米可利汇合刻不容缓。
凛表示理解。
丰缘的反派让她有点久违的烦躁，上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因为弗拉达利。果然反派都很有一套，声东击西，好计谋。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是她本该做到的，而今却出了差错。
然而短暂的失语之间她看向大吾，那个男人的背脊挺直，严整又优雅，光是背影就足够叫人心动了。他正在给米可利打电话，眉目低垂时显得温和无害，钢之帝王褪去一身冷锋，不恰当地形容，她觉得这副模样十分……柔顺。
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她忽然想，尽管出了差错，却远比单打独斗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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