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熟人
尹皮皮见洛兰笙惊讶异常，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洛兰笙点头道：“在京城认识的，他叫明砚。”
以前，洛兰笙经常跟这个明砚打交道，因为他是许君回的贴身小厮。
她怎么也没想到，胡老三说的年轻公子竟是许君回，被淹死的小厮竟会是明砚！
他们在牛塘出入，是在干什么？
而一路走来，这牛塘并不在交通要道上，他们二人若非是专程走一趟，根本不会来到这塘边。
正思忖间，忽听尹皮皮惊叫一声：“呀！”
洛兰笙闻声转头，只见尹洲掀开了明砚的袖子，露出两只伤痕斑斑的手。
伤痕均在手背和手腕背部，一道道深可见肉的血痕，由于在水里泡过，血迹已被冲刷干净，只剩了后来流出的一点点黑色血块。
尹洲道：“大人，此人是溺水而亡，而且除了手背被人用指甲抓伤，别处均无伤痕。”
洛兰笙心里有了一个念头，道：“尹仵作，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只伤手背，不伤别处？”
尹洲道：“抓伤他的人，只能攻击他的手背，没法攻击别处，或者来不及攻击别处。”
洛兰笙绕到尹皮皮身后，猛地从后面伸出手，捂住她的口鼻。
尹皮皮猝不及防，本能地去扣洛兰笙的手背。
洛兰笙松开她，问尹洲：“尹仵作，你看可是这样？”
尹洲点点头。
洛兰笙神色一凛，让捕快把明砚的尸体起出来，带去女尸所在的荒坡。
尹洲用女尸的指甲与明砚的伤痕比对一番，伤痕的长度、深度等和女尸的指甲一一吻合。
如此看来，明砚是杀害这女子的最大嫌疑犯。
若明砚果真就是凶手，那么在他杀人时，许君回在不在场？
若他在场……
“把两具尸体都带回去，”洛兰笙神色冷峻，沉声吩咐捕快，“这案子还得慢慢查。”
明砚的尸体直接送入停尸房就行了，但那女尸身份不明，还得绘好画像在各地张贴告示，让她的亲友故旧前来认领。
按大荣律典，若查明死者确系被害，除了责令凶手给予死者亲属赔偿金之外，官府也会给其发放一笔若干数目的抚恤金。
为了那几两抚恤金，有些不相干的人也会跑来冒认尸体，为防止这种现象，还得安排几个面相凶恶的捕快去招呼。
不到傍晚，前来认尸的人已有好几起，均叫捕快轰走，最后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因实在哭得哀切，被带到了大堂。
这少女瘦高个子，明眸皓齿，肌肤白皙，又穿着桃红色绣花衣裙，看上去甚是明艳美丽。
她跪在堂下，一张小脸尽是泪花。
“回大人，死者是小人的主人，小人名叫松香，是主人两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的。主人待小人很好，一直把小人当妹子看。”
“小人和主人在这世上都没什么亲人，如今主人去了，小人、小人也活不下去了，呜呜呜呜……”
据松香所述，死者名叫高菡娘，今年二十九岁，乃是览县高家湾人氏。
高菡娘自幼父母双亡，家中亦无近亲，十六岁那年被一个远房亲戚卖到了松吉的一家大勾栏极艳馆。
高菡娘忍辱求生，在极艳馆卖笑多年，终于攒下了一笔不薄的资财，如今自己赎了身，打算回览城置办一点产业，给自己养老。
主仆两人前几日从松吉出发，一路经过樟县、觅县，昨日终于到了觅县和览县交界的牛塘村。
昨日午时，两人在官道旁歇息，吃过干粮，高菡娘觉得口渴，偏巧水囊里没有水了，便让松香去附近的村子里讨水喝。
谁知松香取了水回来，原本坐在路旁等待的高菡娘却不见了。
“小人四处找不到主人，急得又哭又叫，还引来了好些村民，大伙儿帮着我一起找了很久，也没看到主人的影子。”
“小人想着主人可能先来了览城，也急忙赶过来。可小人昨日问遍了览城的客栈，也没发现主人去投宿，本打算今日再去昨日分开的地方找一找，谁知就看到这个认尸的告示了……呜呜呜呜……”
松香边说边大哭起来，洛兰笙道：“安静！本官且问你，你所言可是属实？”
松香哭道：“字字属实！主人平时身体很好，无病无痛，她死得突然，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还请大人缉拿凶手，还我主人公道！”
洛兰笙道：“你说的话是要签字画押的，本官再问你一遍，方才所述可有虚言？”
松香道：“小人不敢撒谎！”
洛兰笙道：“待你签字画押以后，本官若查明你撒谎，你可是要挨板子的，你可想清楚了？”
松香仍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洛兰笙道：“那就奇怪了，你刚说你发现高菡娘不见了就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村民帮你找人，为何本官今日问那里的村民，昨日在村子附近可有发生什么事，见到什么人，大家都说没有？”
松香道：“想来是他们觉得那是小事，不值一提，所以没有告诉大人。”
“大胆！”洛兰笙把惊堂木往案上一拍，“竟敢欺骗本官！”
松香忙急趴到地上，连连磕头：“请大人明鉴，小人不敢撒谎……”
洛兰笙慢慢道：“你说这高菡娘与你主仆情深，昨日你发现她不见的时候，你若真担心她，那时就该来报官，请官府派人替你找。你却独自来览城找了一夜，你就没想过万一高菡娘出了事，你耽搁那么久，她还有救吗？”
松香支吾道：“小人、当、当时心急，没想到要报官……”
洛兰笙道：“你说你找遍了览城的客栈，是真是假，我派人一问便知。就算你真去了所有客栈，恐怕也是做做样子，你要是真担心高菡娘的安危，昨日没想到要报官，今早也该来了。为何一直没来啊？”
松香脸色发白，咬着唇不说话了。
洛兰笙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
松香嗫嚅道：“小人，小人确实没有撒谎，小人真是高菡娘买来的婢女，她花了……”
洛兰笙喝道：“还不肯说实话？来人，板子伺候！”
松香吓得头如捣蒜，哭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是有些事情没说……”
“小人确实是高菡娘的婢女，是她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
“昨日午时，高菡娘和小人到了牛塘一带，正在路边歇息说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蒙面的男人，拿着一条这么粗的棍子，叫我们把银子交出来，十分凶恶！”
洛兰笙问：“那人年岁几何？模样如何？身量如何？穿着如何？”
松香道：“是个年轻男子，个子不高，很瘦，蒙着脸，看不见长什么样，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裳。”
她描述的这些与明砚的外貌衣着均能符合，洛兰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松香又道：“青天白日里，那人要抢劫，主人如何肯把银子给他？当场就叫‘救命’，那人大概怕引来别人，猛地扑上来捂住主人的嘴，两人就厮打起来……我，我十分害怕，就先离开了……”
洛兰笙蹙眉道：“你是说，你丢下你的主人逃跑了？”
“小人当时实在太害怕了，那个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凶神恶煞的……小人既然在主人有难时丢下了她，自然没脸再回去见她，就自己先来了览城。”
洛兰笙道：“你来览城干什么？”
“小人也是览县的人，本想回老家，可又怕被兄嫂再拿去卖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城里瞎逛。谁知，今日竟见到了主人的认尸告示！小人知道自己对不起主人，是有心把她领去安葬的……”
洛兰笙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子后来去哪了？”
松香咚咚咚地连连磕头：“没有，没有！小人要是知道他去了哪，还不肯说吗？那可是杀害主人的凶手！”
“小人当时太害怕了，一下子跑出很远，后来想回去看看主人，又想着再回去肯定会被她责骂，就没敢回去，所以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凶手去哪了！”
观她神情，不似作伪。洛兰笙沉吟片刻，又问：“高菡娘身上带了多少钱财？银两多少？珠宝多少？首饰多少？”
松香摇摇头：“具体数目小人不清楚，但是一百两面额的银票至少有五张，这是我们离开前松吉之前，主人吩咐小人去汇发钱庄取的。”
银票在大荣朝并不像银子那样用得普遍，多半是做生意的商人才会用到，寻常百姓极少会用。
高菡娘特地取了银票，大概一是为了携带方便，二是要做点生意。
她可能死都没想到，自己即将抵达计划中的生活时，却被人腰斩了往后的人生。
洛兰笙不免有些唏嘘，让人把松香带下去，三日后再审问。
同时派人持了高菡娘的画像，立即去松吉城的极艳馆核实其身份。
高菡娘所携的财物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别说银票，连手上的镯子戒指都被剥走了，而嫌疑最大的明砚已死，这些财物，眼下应当在那个最需要钱的人手里。
许君回。
不过，这只推断，还得找到证据才能确定。
洛兰笙脑子里已有了一个打算，匆匆退了堂，即刻去找祖父谋划后续行动。
刚走出大门，就见一个颀长身影背对这厢，静静立在门外。
这背影清隽挺拔，入眼有七分熟悉。
“辙先生！”洛兰笙猛然驻足，没来由地，心尖都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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