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安
纪凛一直有轻微的深海恐惧症。
小时候，作为一个omega，他比其他小朋友要更加活跃好动，常常会对各种各样新奇的事情产生好奇心。
有一天，一个坏心眼的小朋友就借给了纪凛一本书。
那本书的封面上虽然写着“童话故事”，实际上却没有这么简单美好。
这是一本收录了很多黑童话的书。
长大后，纪凛才知道，黑童话的主要受众，并不是孩子们，而是心理素质已经足够强大的成年人。
因为那些阴暗的情节和恐怖的设定，会给孩子们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然而，彼时不明真相的小纪凛却以为这是一本有趣的书，马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连看了几个，他才明白这本书并不是普通的童话故事。
但是此时，那几个故事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小纪凛的脑海中。
其中，有一个故事，主要元素就与深海有关。
那个故事十分生动，为爱献出一切的善良公主却没有得到王子的爱，而是被溺死在深海中，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水鬼。
编者甚至为这个故事配了插图。
幽暗的海域，未知的周遭，从前的公主，凄厉的水鬼……
这个悲伤的结局，纪凛记了很多年。
刚开始的时候，只要一闭上双眼，就能够
渐渐地，就对深海产生了轻微的恐惧。
但是，自从长大后，他就很少再经历这种恐惧了。
没想到，今晚却做了这样一个梦，唤醒了小时候在内心深处埋下的恐惧。
……
梁宥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睡衣不甚整齐，最上面的扣子未扣上，领口微微敞开着。
纪凛一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湿了。
心中酸酸涨涨的，莫名有无尽的委屈涌上来。
即使知道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梁宥也没有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但是，纪凛还是忍不住难受。
看到omega这幅样子，梁宥也有些慌了神。
顾不上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他很快走上前去，做到纪凛的床边：
“做噩梦了吗？”
房间里的灯依然亮着，入目也依然是大片大片的深蓝，但是因为有梁宥在身边，好像窒息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纪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嗯，梦到深海了。”
梁宥是医学院的精英高材生，又对心理学知识有一定的了解，很快就反应过来，纪凛恐怕是患有深海恐惧症。
眼神一顿，扫过这间卧室的环境。
当时梁宥装修的时候，设计师见他一味地挑些饱和度很低的颜色，就忍不住建议道：
“每间房间都是黑白灰的话，太没有人气了。”
梁宥也没有坚持，于是答应了设计师的方案，把其中一间客房装成了深海风格的。
没想到，纪凛居然是怕这个的。
望着omega惊魂未定的模样，梁宥很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把对方揽进自己的怀里。
梁宥的怀抱很温暖，有着纪凛自成年后，再也没有体验到过的安全感。
他没有挣脱，而是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梁宥轻声问他：
“既然怕海，为什么还要选择这间卧室？”
“……”
纪凛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第一眼看到浅灰色系的那间卧室开始，对比了一下梁宥自己住的那间主卧，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能够住在那间卧室的，和梁宥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纪凛不敢住。
他怕暴露出自己内心里，对梁宥那些隐秘的感情。
也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换来一个“自作多情”的名声。
最后，他只好说：
“我不愿意住在那里。”
梁宥叹了一口气：
“那间卧室里放了你喜欢的香薰味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它的。”
纪凛一怔：
“我？”
梁宥笑着反问：
“不然呢？”
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纪凛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
昨天，纪凛和梁宥分别之后，回到了家。
沈淮岚正待在房间里，给穆庭打电话。
因为不知道纪凛提前回来了，所以沈淮岚也没有关门，还开了免提。
所以，刚刚到家、恰好经过门口的纪凛，听到了两人的一部分对话。
穆庭跟沈淮岚说，梁宥和alpha父亲梁辉仁，因为他的婚事吵起来了。
梁辉仁坚决不同意梁宥娶纪凛，还因此住了院。
沈淮岚并不太清楚这些豪门的弯弯绕绕，问他为什么。
明明阿凛是那么好的一个omega。
穆庭向他解释说，梁家的家风如此，一时间不太能够接受一个在娱乐圈工作的儿媳妇。
听到这些，纪凛的心，突然毫无征兆地难受起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它。
在庄园里，梁宥真诚地对他说：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纪凛没有立刻答应，淡漠的外表下，却早已心绪波动。
连沈淮岚都不是很清楚，其实纪凛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梁宥。
初见时，alpha风流潇洒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气质，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即使很快，纪凛就意识到梁宥是一个omega缘很好的花花公子，对自己的那些礼仪和气度，不过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已。
但是，经过好几次接触，他还是无可救药地为这个alpha着迷。
然而，碍于职业和自尊，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直到那一天，意外到来。
……
梁宥见纪凛一直在出神，知道他有烦恼憋在心里，却不肯说出来。
他无言地将omega的身躯往胸前靠了靠，过了一会儿，才问：
“要不要去另一间休息，嗯？”
纪凛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就当他贪心也好，胆小也罢，或许离梁宥近一些，恐惧就会少一些。
梁宥把omega裹在被子里，直接连人带被子地抱了过去。
被几秒钟内打包完毕的纪凛吓了一跳：
“梁宥，你做什么！”
梁宥稳稳地把他抱着，言语间有几分魅惑的邪气：
“。”
“……”
“放心，医生手的很稳，不会把你摔了。”
低沉的声线就在耳边，梁宥还故意释放了一点信息素，纪凛只能软软地倚靠在他的怀里，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正如梁宥所说，他的臂膀和双手确实很稳，顺顺利利地把人抱到了与主卧相邻的那间卧室。
此刻纪凛稍稍放松下来，就闻到了房间中淡淡的香薰气息。
……是“绝艳”。
很久以前，沈淮岚在调香室给纪凛挑礼物，正好碰到了梁宥。
那时候，沈淮岚怀着孩子，对香水的味道比较敏感，于是只能让穆庭和梁宥代为挑选。
梁宥给纪凛挑了三款，“恃美”、“夜猎”、“绝艳”。
沈淮岚把香水送给纪凛的时候，纪凛十分惊喜。
每一种香水的味道，都恰好戳中了他的审美点。
知道是梁宥代为挑选的时候，纪凛的心微微一动。
而他不知道，那天，梁宥在挑完之后，自己悄悄买下了与香水味道相同的三款香薰，放在家里。
“绝艳”的味道，和纪凛的信息素味道，是最相近的。
如今，“绝艳”的味道混合着alpha此时释放出的信息素味道，令人有些恍惚。
仿佛时间回到了那个晚上，梁宥的犬齿咬在纪凛后颈的腺体上，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mega体内，完成了标记。
下一秒，两种信息素混合的味道便在空气中炸开来。
就像现在一样。
轻轻地把人放到床上，梁宥对他说：
“今晚只能将就一下了……如果还有哪里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就找人来重新改一下。”
对于纪凛之前选择了深蓝色房间而不选择这间的原因，梁宥宁愿相信是装修风格不合纪凛的意。
纪凛摇摇头：
“这间卧室已经很好了。”
梁宥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那为什么一开始不选择这里”。
他明白，两个人之间，还存在着许多裂缝需要弥补。
而对于自尊心极强，孕期心思又格外细密的纪凛来说，一切只能慢慢来。
慢慢来，不能急。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刚刚好的“绝艳”香薰和alpha的信息素味道，让纪凛很快开始有了睡意。
然而，噩梦的后遗症还是残余在脑海里，仿佛一闭上眼睛，又咸又苦的海水就会灌满口鼻，令人窒息。
纪凛有些后怕，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被子角。
梁宥也注意到了，动作轻柔地把他的手指掰开，然后捏在自己的手里。
他问：
“要我陪你睡吗？”
“不必！”
纪凛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和梁宥共处于一个空间里，在睡觉的时候。
他倒不是怕梁宥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他是怕自己。
这段时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且不独立。
一旦梁宥在身边，就忍不住生出想要依赖对方的感觉。
如果睡着之后，无意识中做出什么举动，那自己在梁宥面前，就彻底没有尊严可言了。
梁宥听他这么坚决的态度，也不逼他，起身把顶灯关了，只剩下一盏小夜灯：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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