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唯一的不自信
梁宥见余沅罕见地沉默了，问：
“……爸，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与纪凛有关的缘故。
余沅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把梁辉仁干的好事说了。
梁宥听完，心凉了半截。
他没想到，梁辉仁为了阻止自己和纪凛结婚，竟然会做这种事。
无言了很久，他说：
“父亲，真的这么接受不了纪凛吗？”
就这么，想把他往绝路上逼？
余沅拍了拍他的后背，冷静地问：
“要我帮你把他揍一顿吗？”
余沅警校出身，虽然力量和体能比不上alpha，却学了一身非常出色的格斗术。
当年，他最无拘无束的年纪，是跟梁辉仁赤手空拳打过架的。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年纪大了，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勇猛了。
余沅这么问，虽然带了三分玩笑的意思，但是他现在想揍梁辉仁的心是真的。
梁宥想到现在病还没好全的父亲，还是摇了摇头。
余沅说：
“我刚才已经把他骂过一顿了，对于你和纪凛的事情，他稍微松了点口子，但还是不情不愿的。”
“谢谢爸。”
余元摇头：
“你还是先想想，等会儿该怎么向小纪解释吧。”
父子二人说话间，穆庭上来了。
看到余沅也在，穆庭有些惊讶：
“沅叔。”
余沅笑着颔首，然后怕病房里人太多，吵到纪凛休息，就提议去外面说话。
病房里装着全套的身体各项体征检测仪和报警器，不会出什么问题。
……
三个人在外面休息区的一张茶几旁坐下来。
梁宥这才有空向穆庭道谢。
在长辈面前，穆庭也很爽快地表示不客气，没有调侃他。
余沅也有好久没见到穆庭了，问：
“小庭，最近的工作和生活都怎么样？”
穆庭说一切都好。
余沅笑着说：
“你真是这帮孩子里最让人省心的，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桩桩件件都比别人做得快、做得好。”
穆庭从小就是富二代圈子里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身上承着穆家和简家双重的好基因和好底子，本来就天资聪颖。再加上性格沉稳上进，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没有让人担心过。
重新举办过婚礼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穆家有个极其优秀的少夫人。
穆正秦和简玥萍又时不时地把孙子带在身边，小朋友乖巧可爱，一看就是继承了父母的长相和天分。
一时间，穆家便成为圈子里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余沅也不例外。
他一开始是羡慕简玥萍有早早地有了儿媳妇，还抱上了孙子，于是对于梁宥一直不上心婚事这点，总是忧心。
现在，梁宥有了心仪的对象，自己要忧心的事情，却好像更多了。
穆庭想起往事，苦笑了一下，说：
“沅叔只看到现在……之前，我和淮岚之间的误会和意外也不少。”
余沅叹气：
“兜兜转转，结局是好的，就已经很好了。”
穆庭想起梁宥曾经拜托过自己的事，于是趁机说：
“如果您和梁叔叔能够同意的话，梁宥和纪凛并不会过得比我们差。”
一想起自家固执死板的alpha，余沅就头痛。
然而，穆庭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
再看看一旁梁宥的眼神，余沅更心软了。
他想了想，对梁宥说：
“让你爸现在下来，我们谈谈。”
五分钟后，梁辉仁来了。
因为病情，他走路并不快，但是依然很有气势。
不过，一到余元面前，整个人的气势就收敛了起来。
他问：
“沅沅，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
余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病房：
“你知道，现在小纪就躺在那里面吧。”
梁辉仁脸上的笑意减了些：
“那又怎么样。”
余沅说：
“现在他躺在那里，不止是胎儿，连他自己都有危险……你是医生，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余沅既然这么说，梁辉仁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让人把照片发给纪凛的行为，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梁辉仁沉默不语。
余沅知道，他这是在反省。
作为一个医生，梁辉仁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何况真的论起来，纪凛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血脉相连的孙子。
余沅知道他的态度已经开始松动，说：
“我想，我们不要在继续插手孩子们的事情了。”
梁辉仁说：
“让他们俩结婚，会后悔的，无论是小宥，还是那个纪凛。”
梁家是医学世家，家规严谨，纪凛是娱乐圈中人，终归走不到一起去。
没想到，余沅却挑眉问他：
“你想不想知道，我嫁给你之后，有没有后悔过？”
梁辉仁一怔。
余沅嫁给自己之后，后悔吗？
一瞬间，梁辉仁竟然不敢再直视余沅的眼睛。
余沅神色如常，继续说道：
“如果，两个孩子在一起之后，后悔了，那么他们可以选择离婚。”
“但是，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呢？”
“或许后悔会伴随着他们一辈子。”
余沅能够看得出来，不仅是梁宥对纪凛非卿不娶，纪凛也是喜欢梁宥的。
既然这样，他们做父母的，就不应该成为孩子自己选择的路上的阻碍。
……
余沅和梁辉仁谈话的时候，把其他人都支开了。
梁宥不放心，又跑回病房守着。
沈淮岚也整理好东西回到了医院。
在病房门口看到穆庭，穆庭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低声跟他说：
“梁宥在里面。”
沈淮岚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贸然进去，把与纪凛独处的空间留给梁宥。
医生说，现在纪凛的腺体很脆弱，有永久标记的伴侣陪在身边，会好受很多。
梁宥确实如医生所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纪凛周围环境的信息素浓度，只为了让对方能够舒服一些。
这时，病床上的纪凛终于醒了过来。
甫一醒来，他就感受到后颈疼痛和浑身不适。
仿佛有人在体内注射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药物和蛊毒，在胃部翻腾，让五脏六腑都承受着不正常的攻击。
但是，很快他察觉到，有一股温柔而强势的力量将自己包裹，缓解着他的疼痛。
梁宥的眼中含着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纪凛，对不起。”
让你受伤了。
纪凛闭了闭眼睛：
“不用说对不起，梁宥。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自己摔倒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摔倒的原因，是因为你看到了吧……那张照片。”
梁宥的嗓音艰涩，像是粗粝的石子，碾过纪凛的心：
“我和他见面，是我父亲安排的，我只是想跟他把话说清楚，划清界限。”
梁宥的态度很诚恳，一直看着纪凛的眼睛。
“纪凛，相信我。”
“……”
纪凛没有立刻说话。
他并不是不相信梁宥。
事实上，他也知道，梁宥根本不需要对自己撒谎，因为没必要。
他们两个人之间，说白了，不是情侣，也没有任何法律上承认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意外共度过一晚上的露水情缘而已。
如果梁宥喜欢别人，或者要和别人相亲结婚，一点儿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纪凛现在的纠结和低落，其实都来自于自己。
通过这件事情，他算是真正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对梁宥的感情，绝非如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淡薄。
他很在意梁宥，在意他是否跟别人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在意他是否会跟别人结婚生子。
他……喜欢梁宥。
纪凛厌恶这样的自己。
没有主见，没有自我，似乎所有情绪都因另一个人而起，围着另一个人团团转。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果纪凛喜欢上的是别人，那么，他有足够的信心把这段感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说起来或许有些让人诟病，但是纪凛确实对自己身为一个omega的魅力十分自信，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普通alpha，那么他几乎不可能在这段感情中患得患失。
但是，他喜欢上的是梁宥。
偏偏是梁宥。
一个足够优秀、足够有魅力的alpha。
从来自信的纪凛，遇见了自己生平的唯一的不自信。
……
这时，余沅和梁辉仁谈完话后，走进病房里。
梁辉仁站在余沅旁边，气势威严，表情却有些隐约的踌躇。
不过，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余沅才能察觉出他的那几分纠结。
除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是像余沅之外，梁宥的长相大多随了他的alpha父亲，英俊儒雅。
所以，纪凛一看到梁辉仁，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然而，纪凛刚刚从梁宥口中得知了照片的真相，所以实在对梁辉仁没什么好感。
于是，他假装很没有眼色地忽略过梁辉仁，换上礼貌乖巧的笑容，径自向余沅问好：
“沅叔。”
说着，还要从病床上下来。
余沅正忧心他的身体情况，此刻也不端什么长辈架子，赶忙上前制止他的动作：
“小纪，躺着就好，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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