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一世劫难
天上有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自盘古开天地后，汲取天地灵气、与日月辉映，自成仙境。那里终年白雾缭绕，熏染出仙界福祉，天庭一些仙家便在这处的水池里洗涤杂念修行飞仙。只是这处众仙家都知道的地方，一直没有名字。
直到一天，元舜天尊一袭仙衣华袍经过此处，掐指一算便了解了这里的旧事，广袖一挥在入口的石头上潇洒地刻下“钟灵毓秀”四个大字，借以形容这里凝聚天地灵气，孕育杰人仙家。
从此，这里被称为灵秀境。
我是灵秀境的水池里的一株水草，受仙气熏陶许久迷迷糊糊便生了神识，整日在舒服的清水里招摇惬意的过活。
一日，我和平时一样在水里休憩，抬头间就看到一个俊朗男子直勾勾地注视着水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捞出水面。
他把我捧在手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不过一株水草，竟有了灵气，神奇神奇。”
我：“……”这样被一个男子打量着，即便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别，也是会觉得害羞的。
“有意思。”他轻轻对我呼气，我眼前一花，很快地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这是……
手和脚，我幻化成人了？！
“竟是一个女子。”男子轻笑，掩藏不住眉目间的笑意，“我瞧着你六根纯净，在这处灵秀境终是参不透天道人情的，不如跟我离开，历练历练。”
我抻着衣角忸怩着不愿跟他。
“怎么？”男子有些讶异，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就这样轻易跟着你，岂不是太随便了？”
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稍稍偏头看向旁边写着“钟灵毓秀”四个大字的石头，忽然灵光一闪，便轻启薄唇正经地说：“我叫钟毓。”
我：“……”这个名字起得也太过随便了些。
跟着这样随便的人，我也随性了起来，在钟毓的住处，我们两个无忧无虑地过着只属于我们的生活。
他教我读书，教我习武，教我修仙，教我飞升。
那时候我觉得钟毓他是很好的人，是我舍不得离开的人。
我无意间吃到桃花源里瑾箩上仙做的桃花羹，只说了一句好吃，他便时不时地为我讨来一些。
我嫌弃自己无姓无名，他便为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銮漪”，取的是“雨打銮铃水漪漪”之意，只因我们相遇时天庭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细雨，洋洋洒洒，打湿了房檐的金銮铃铛。
我不愿修行的时候，他便哄着我再修习一会就带我去百花园逛一逛，我也听话地继续了。其实我并不喜欢去百花园，那里人很多，即便我们过去时没有人会接近，可我总觉得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是奇怪的。其实我只是喜欢和钟毓一起走在路上、观赏百花的感觉而已。
即便钟毓同我.日日夜夜在一起，可他对我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的。
毕竟他看我的眼神同他看别的女子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些罢了。
平日里我总是跟在钟毓身后，他也不恼，柔柔地笑着教我些仙术武功，久而久之，我渐渐长大学会的武功和法术也有了质的飞跃，正在我得意洋洋地向钟毓展示我的能力的时候，他却并没有为我感到高兴，反而是深沉着一张脸，甩袖离开。
从那日起，他有好久没有同我说过话，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有时候是看院中纷飞的桃花，有时候是仰头望着十重天上的圆月。
兴许是他讨厌了我，我心里有些伤心，变着法子地讨好他，知道他喜爱读书，悄悄跑到天界的藏书阁里为他偷来几本他没看过的书，也不管自己被天兵天将打得落花流水的，堆着笑脸为钟毓将几本书捧在头顶，而钟毓却是看也不看，只一把将我推开，冷冷道：“今后你不必这般，不值得。”
可我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白他所说的不值得是什么意思。
心里只想着既然钟毓不喜欢，我便不给他拿书便是。
想起钟毓爱吃十重天上嫦娥院中的桂花，我就趁着钟毓午休的时候，偷偷摸摸跑到了月宫上求来几朵桂花，嫦娥心疼我一个小仙便赐给我一棵月桂树让我好生将养着。
本以为钟毓醒来后看到我为他种好的这课盛开的桂树，他能缓缓笑出来，我带着满心的期待将他带到树前，换来的却是他紧皱的眉头还有决绝的动作。
我望着轰然倒塌的桂树，听着钟毓冷冽的声音响起，“以后，你不用在折腾这些了。”
可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啊……
总觉得最近的钟毓有些奇怪，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这般。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心爱的已经故去的女子救活无望，所以……
也难怪他对我的态度转变了这么多，只是我太过呆傻从没有意识到钟毓他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秘密。
所以我还似之前那般想讨好他。
钟毓曾经很爱吹笛子，他最近心情不好，约莫是他的笛子坏了，毕竟他之前是很宝贝他的笛子的。
想到这些，我这颗单纯的心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就驾起一片祥云匆匆飞往蓬莱仙岛，那里有上好的羊脂白玉，用来做玉笛再好不过。
只是凭我这个无名小仙同蓬莱岛岛主的交情，他自是不会给我上好的白玉的，我没有办法就趁着夜色变成看管宝贝的仙童模样偷摸进去藏宝阁将羊脂白玉偷出来一块。
正当我驾云离开的时候，蓬莱岛的人已经带着一批队伍将我团团围住，我招架不来抱头逃窜，身上被打出了数不过来的伤口，却仍不肯松手将好不容易偷来的羊脂白玉交出去。
“你是谁的人？是谁派你来的？”蓬莱岛岛主兴许是被我的坚强震慑到了，颇有兴趣地问我。
一想到钟毓兴许会觉得我给他丢了人，我的心里又是一凉。
没有说出我的来历，只是对蓬莱岛岛主重重磕了一个头，“小的名唤銮漪，无人派小的来此，小的只是想借用您的一块羊脂白玉，待到小的赚出来银两，便会加倍换给您。”
“好吧，谁让我比较善良呢，”蓬莱岛岛主笑笑，确认了我确实没有拿什么别的宝贝，也就松了口，“不过是块白玉，送你便是，以后你可不要忘了你我的交情。”
回到九重天上，我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的屋子里，照着书上的教法一点一点地为钟毓雕刻着白玉笛，还在上面刻上了些他喜欢的纹路。
这段日子为了刻这支笛子，我很少出门，而钟毓兴许也是落得清闲，从未找我。
总算是刻好了，我轻轻走到钟毓的面前，他正倚靠在紫藤花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将白玉笛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钟毓，听说你在找羊脂白玉笛，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便给你刻了一个，你试试看？”我献宝般将白玉笛捧在他面前，却换来他淡漠陌生的眼神。
“这是……”
我却依旧期待他的满意表情，兴冲冲地告诉他，“这是我用去蓬莱岛抢、淘来的羊脂玉给你刻的。”
连笛子都未接过看上一眼，钟毓只冷冷地说了句，“这么丑？丢了吧。”便拂袖离开。
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只觉得自己很冷，从心里发出的冷。
钟毓的背影那么倔强，而我手中的白玉笛还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光辉，甚至有一丝温暖。
我疑惑地拿起它细细观察，上面的纹路真的很丑吗？想着想着一滴水便落在了白玉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是第二滴……
既然钟毓不喜欢，我还是将它——丢了吧。
那只白玉笛后来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晚上我后悔将它扔掉了去寻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过了一段时间，钟毓同我的关系渐渐好转，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漠。
平日里会有些他的朋友拿着坛酒前来同他对饮畅谈，有时候三天三夜都不能聊完，我虽不曾刻意偷听，但也听到了些关于一个女子的事情。
约莫是钟毓之前钟爱的女子吧。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涩涩的，却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可是钟毓他明明对我很好的啊……
我还记得在西王母瑶池里受冰魄飞雪之劫时，钟毓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场面，渡劫后我带着累累伤痕体力不支扑在钟毓怀里，看到他眼神里是满满的心疼，那时我想就算是为他灰飞魄散也是值得的。
那时候我总觉得我于他就像是他于我这样重要，因为他身边总是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无所不能的元舜天尊，同盘古开天地之时便存于九重天上；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其实早就有婚约，只是与他那般般配的女子早就在几万年前同魔族对战时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竟是那般爱她，为了她委屈自己陪我演了这场戏，只因我的身份是——灵，能用来凝聚一切灰飞烟灭的残魄。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这些，我想我一定不会同意答应跟他历练历练，这场历练的代价是消散于世间，是永远离开他，我想我输不起。
后来我才知道，我果真是输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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