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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楚凌冬把郁禾扶了起来,        蹲到他的脚边去解绳子,        又去解他手上的麻绳。绳子捆得十分紧,郁禾的手腕勒出了红印子。楚凌冬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

        半个小时前,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刚洗完澡出来,他还来不及去接听电话。三声铃响后,手机已挂断。

        一看,        意想不到,居然来自郁禾。这个时间,只有三次的响铃。楚凌冬立即拨了回去,但已显示手机不在服务区。他立即断定那边出现了状况。

        十几年的如履薄冰,        让楚凌冬一瞬间想到最坏的可能,他急不可耐地打开追踪软件。显示郁禾现在在丁小钱那边。

        比想像的态势要好。

        他边驱车边联系余胜。半个小时候后,        余胜已带着几个人,在丁小钱的楼下与楚凌冬会合。

        余胜年轻的时候仗着武校出身,也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        因为打人致伤,        在局子里呆了两年。出来后,        没有公司愿意聘用,        却被楚凌冬爷爷收为已用,并把他发派到楚凌冬身边。

        这几年余胜也没干别的,除了给楚凌冬当保镖,        也同时训练些新人,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郁禾在里面,        但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状况,都不敢轻举妄动。楚凌冬发现这里的楼房很矮,最高是五层,间距也十分近,几乎是挨着。而丁小钱的住处又在五楼,便与余胜登上了邻近的楼顶。从望远镜子里,透过窗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动向。

        余胜认出了杨红的干爹罗兵。有一家麻将馆聚众赌博,暗地里也进行着放高利贷的勾当。联想到丁小钱,看来是惹上了麻烦,让人给讹了。

        两个楼房十分近,但老式的窗子上,装着防盗网。从窗子里突破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然后,两人一商议,便决定伪装成送快递的摸进去。

        为了不让屋里起疑,楚凌冬调来了楚家餐饮快递的整套装备。余胜穿着“香雪海”的快递工作服,拎着外卖盒,按响了丁小钱屋里的门铃。

        当时余胜有些不安,怕穿帮。但等了一会儿,屋里的人打开了门。

        在黑夹克开门那一瞬,埋伏在旁边的几个人一起闯了进去。

        事情太过突然。罗兵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也带着两个人,但他与黑夹克只是个混混级别,平时仗着人多,讹诈勒索套路挺多,但真枪实干的,硬碰硬,还是怂。而迷彩服是罗兵才招入伙的一个,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埋头玩手机。

        所以,余胜与他的几个手下闯进来,三两下把罗兵与黑夹克扭绑在地的时候,迷彩服还在玩手机,过通关。

        听到动静,才把头抬起来。

        “你呢?还想有什么举动?”余胜冲迷彩服说。

        迷彩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只是放下手机,把手举了起来。

        这人有点意思。

        杨红倒是还在咋咋呼呼,用她那暗哑的声音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砸场子?”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余胜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平时笑嘻嘻的余胜如同个怒目金刚。

        楚凌冬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郁禾身上,又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楚凌冬看起来也不是多壮实,但两只胳膊却非常有力,把郁禾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郁禾腹痛难忍,只是紧闭了眼睛,贴在楚凌冬的胸口上。一只手抓紧了楚凌冬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郁千里的中药起了效果,楚凌冬的身上罕见的温暖。透过一层薄薄的羊毛衫,身体的热量依然辐射了过来。

        郁禾绷紧的身体,在这一刻,蓦得放松。同时身底下,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到医院。”郁禾低声说。

        “嗯。”楚凌冬心里难受。如果郁禾开口说要到医院,那一定是到了不去不行的地步。

        余胜跟着进来。丁小钱忙喊着,“还有我,还有我。”

        余胜过来几下把他给解开了。

        外面依然乱哄哄地一团。杨红沙哑的嗓子依然闹着。罗兵三几个被余胜的手下反剪着手,摁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这年头流行欠钱不还了是不是?”

        “老实点,你听。听到什么?是警笛声。一会儿警察叔叔就来了,你不是能说吗?你就好好说说你们怎么放高利贷,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余胜也不是个善茬。

        “你留在这儿善后。我先去医院。”楚凌冬脚步不停,边对余胜交待,边往外走。

        “你赶紧地。”余胜看了一眼楚凌冬怀里的郁禾。

        “我也去。”丁小钱不放心郁禾,跟着楚凌冬就跑。余胜一把把他拉住。

        丁小钱这种人一看也是个惹事的。

        “别走,一会儿警察来了。你走了,谁还录口供?”

        “这样啊。”丁小钱看了看杨红几个,心里实在不愿意留下来,但余胜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便没了辄。

        他是担心郁禾,但显然作为事件当事人,是要留在现场的。

        楚凌冬不理他们几个打嘴官司的,只是抱着郁禾往外走。 车已候在楼下,等楚凌冬抱着郁禾上了车,呼啸着直奔医院。

        纵然坐在车上,楚凌冬依然把郁禾抱坐在自己的怀里。

        他以为郁禾的行踪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放心地让他离开自己。但人算不如天算,这才多长时间,就给他整出了这一出。

        怀里的郁禾脸色苍白,而裤裆那个地方,却明显地印湿了一片。

        楚凌冬的手有些发抖。

        郁禾被他抱着,已渐渐地缓过气来。车里的空调打得太高,而他又被楚凌冬抱得太紧,僵冷的身体渐渐地暖和过来,已微微地有些出汗。

        但他不敢动。并不是因为肚子,而是面对楚凌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刚才那种状况,楚凌冬如天神一样救他于危难之中,郁禾一时间,也还沉浸在这股大起大伏的情绪中。

        从他给楚凌冬拨出求救电话,到现在被楚凌冬抱在怀里,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及至感到楚凌冬抱着自己越来越急的胳膊,以及有些发抖的身体。郁禾才意识到不对头。

        “不会有什么大碍。胎儿已六个月,基本已稳定,不会轻易出事。有些出血考虑是胎盘与子宫壁轻微剥离引起的,卧床吃几天药就应该没事。”郁禾的声音带着职业的冷静。

        “你呢?”楚凌冬只是问。

        郁禾怔了怔。自己好好地被他抱着,有事没事一目了然。

        “我也没事。不过卧床一周是免不了的。”郁禾说。

        楚凌冬这才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郁禾这几句话,让楚凌冬迅速镇定下来。只是又把手紧了紧。

        车后座十分宽敞,座椅也很柔软,但楚凌冬把他郁禾抱得有些气喘吁吁的感觉。

        郁禾想动一动,但可以回旋的地方有限,只有默默地承受了。

        楚凌冬已事先联系了医院。车一停下,李诚志与产科余红英已候在门外。因为有出血症状,为了确诊胎儿的状态,立即把郁禾送入了B超室进行检查。所幸,检查结果如郁禾所料,子宫壁有些出血,胎儿并无大碍,但也需要吃药静卧一周之上。

        当天晚上,余红英先开了一剂保胎针给郁禾挂上。

        终于郁禾挂上了针。楚凌冬的脸色才微微地有点和缓。

        医院的VIP病房,如同平常的家居卧室。有着巨大的落地窗与窗帘。楚凌冬关了大灯,只留下几盏床头小夜灯,才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护士把针挂好后,交待了一会相关事宜,便离开了。

        已近凌辰,本来就安静的医院,更显得悄无声息。

        这来来回回地一翻折腾,大起大伏的,郁禾虽然累,但神经还处于兴奋状态。一只手上挂着液,半躺着。也没什么睡意。

        几个小时前,危机时刻,郁禾第一时间,向楚凌冬发出了求救信号。现在,他如愿以偿,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想想,自从他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楚凌冬的那一刻,两人之间都没怎么好好交流过。

        纵然有交流,也是在摩擦与纠葛之余,提炼出来的奢侈品。

        郁禾不知说什么,楚凌冬更是不开口。只是默默地给他掖了几遍被子。

        余红英给郁禾开了三瓶输液,估计输液完了,就已到了大清早了。

        郁禾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这边应该没事了。你老坐这儿也不是事,你先回去休息会儿。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真不想见我,第一时间不是报警,却是来联系我?”楚凌冬凝视着他。

        郁禾把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

        楚凌冬说话的风格,太直来直去,没有点拐弯商量的意思。让一向说话,还是待人都留三分余地的郁禾,有些无暇应对。

        为什么不报警,却联系楚凌冬。

        郁禾现在才意识到。在本能求生的那一刻,脑子里想到的,只有楚凌冬。

        郁禾无言以对。

        “谢谢。”郁禾只有说。

        “照顾好你与肚里的孩子,本来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谢的。”楚凌冬淡淡地说。

        郁禾再次无言以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凌冬问。

        郁禾便三言两语把事情给楚凌冬说了说。丁小钱怎么想报复杨红,反被杨红讹钱,然后杨红要自己在那张欠条上签字。

        “为什么他要让你签字?”楚凌冬也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操作。

        郁禾不好回答。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跟了一个有钱的金主,而丁小钱不好讹,所以他们转来讹自己。

        “可能,他们觉得我比丁小钱有钱。”郁禾说。

        楚凌冬瞬间明白了过来。唇角滑过一丝浅笑。

        他的目光落到郁禾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上。细细的一把。

        以前他是讨厌许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他喜欢这个人,便又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伸手抓住了郁禾的手。郁禾动了动,楚凌冬以为他心里不愿意,便更紧地握住了。

        心力交瘁了一夜,郁禾也没劲再跟楚凌冬消耗,便不再较劲,就让他这样握着。

        “不就是十万吗?”楚凌冬放柔了声音,“以后遇到这事儿不要逞强。”

        郁禾有些歉意。虽然自己的身体状况在他的计算范围之内。但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这次是一起担了风险。

        十万在楚凌冬看来不过是区区一个数字,以郁禾这样现状,这个高利贷却是个□□。如果要解开这个□□,只有像许安的母亲一样去求楚凌冬。

        这是郁禾不愿意的。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抱歉。”郁禾真诚地道歉,“差点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楚凌冬凝视着他。脸色变得肃然。

        “你的确不该逞强。你现在有孕在身是一方面,但在此之前,重要的是你自身的安全。”

        郁禾看着楚凌冬,心里有些翻涌。

        “什么情况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楚凌冬说。

        过了一会儿,郁禾才意识到他正视着楚凌冬的眼睛,他移开了目光。

        心里有点慌。

        郁禾没意识到楚凌冬说的这些,不过是一种委婉的情话。

        他在向郁禾表白,在他心里,他把郁禾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郁禾只是含糊地觉得,楚凌冬的话听起来为什么也会这么顺耳起来。

        而以前,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当然,以前他对他抱有成见。而楚凌冬不善交流,又过于强横。

        像这样的极其普通的日常交流,屈指可数。

        楚凌冬的手指轻轻他的手背上摩挲着。“累了吧。你闭上眼睛睡会儿。”

        郁禾正不知如何是好,听楚凌冬这样一说,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楚凌冬就站了起来,把床头放低。

        又在床前坐了下来。

        但郁禾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睡不着,身下这个大而软的床便硌得难受。

        睡个一会儿,就总是要翻个身。每次翻身,楚凌冬都会给他掖掖被子。

        翻身也变得煎熬起来。

        然后似乎一袋输液滴完了,楚凌冬摁了呼叫器,护士过来给他换了针。

        楚凌冬一直轻手轻脚。这么大个人,做这些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郁禾的意识逐渐朦胧,渐渐地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一睁眼,自己全身都裹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看来是几袋液都输完了。

        而楚凌冬依然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从窗帘的缝隙中,外面依然是一片黑暗,屋里只亮着床头的一盏夜灯。

        楚凌冬也没脱衣服,就那样半歪着身体。挺阔的外套被窝卷着,便漾出了一道道的世俗的褶皱。

        让这个出处在云端上的人凭空多了几分烟火气。

        似乎离郁禾也近了起来。

        脸依然白得近乎透明,因为灯光的不完全,有了虚虚实实的效果。嘴唇倒是比以前多了些血色。但也是明明暗暗的。

        现在大概已是凌辰时分。昨天的闹腾静了下来,郁禾想起自己的生日。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局不错。

        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有郁千里记着,还有楚凌冬陪着。

        郁禾又对着楚凌冬看了一会儿,坐了起来。

        虽然病床里有空调,但楚凌冬就那个睡法,郁禾心里过意不去。

        他轻轻地坐了起来,就要把被子上搭的一条毯子扯下来,给楚凌冬盖上。但他只一动,楚凌冬便立即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同时坐直了身体。

        “醒了?”楚凌冬看了看腕表,“还早,不到四点。你再睡会儿。”

        郁禾点点头。

        郁禾看了看病床。医院的病闲比不得他们卧室的那张大床,宽阔到平坦。但却又比一般的病床要宽很多,躺下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郁禾有些犹豫,但楚凌冬为了他忙乎了一整夜,他做出这点让步也是应该的。

        “你也睡会儿。”郁禾说。

        楚凌冬点点头,没任何动作。他并没有理解郁禾的意思。

        郁禾把身边往一边挪了挪。楚凌冬这才明白了过来。

        “嗯。”他倒是没有半分迟疑,站了起来,只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便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双腿一转,躺了上去。 郁禾是诚心对楚凌冬相约。因为对他的感激,便自己心里十分坦荡,但楚凌冬的身体挨着他躺下时,他却忽然有些热血上涌,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有些难难堪。

        他身子一转,侧过了身体,背对向楚凌冬。

        而身后的楚凌冬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把胳膊搭了上来,揽住了他的腰肢。

        郁禾这时脑子中跳出几个词来: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凌冬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这个邀请在楚凌冬看来,可能就有点意喻不明的暗示意味了。

        果然,楚凌冬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肚子。

        “肚子还痛吗?”楚凌冬的呼吸吐在郁禾的脖子上。

        “不痛。”

        奇异的是,当时那么激烈的抽痛,在楚凌冬抱着他那一刻,便缓解下了下来。等在医院的途中,几乎以感觉不到痛感。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人的情绪缓和,有利于肌肉松弛,从而缓解疼痛。

        楚凌冬的手又往下摸了摸。郁禾咬了咬唇,再次在肚子里骂了自己一句。

        不该一时头脑发热。

        裆下还是很潮湿,但已没有新鲜血液流出来的迹象了。

        “还有出血吗?”楚凌冬问。

        郁禾紧闭着眼睛。如果是大量出血,他还能感觉出来,但只是轻微的话……他不看怎么可能知道。

        但这话打死他都不能说。

        他相信如果这话一出口,楚凌冬肯定会脱了他的裤子一看究竟。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郁禾只能这样说。

        楚凌冬摸着他的裤裆:“这样睡会不舒服吧。要不把裤子脱了。”

        楚凌冬并没有什么动作,但郁禾的一只手已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裤腰。

        “这就样挺好。”郁禾态度决绝,“这里是医院。不是家里。“

        后面的楚凌冬半响没动,过了一会儿,才说,“也好。回家后我再给你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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