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术业有专攻
“放心, 你在我这儿只是周雨烟，不是周氏族人，也不是冯氏外孙女，他们做下的孽, 不用你来担, 自你为我女官那一日起, 你与周冯两家便再无瓜葛了。”
所以不用在我面前刻意表现。
周雨烟沉默行礼, 心里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对戚忆更是敬佩。
世人都爱听好话, 也爱听他人的歌功颂德, 常会被甜言蜜语而蛊惑，戚忆却不一样, 她非常清醒。
戚忆抬头看了眼天气，窗外艳阳高照, “雨烟，你说未来, 清水县的每一个人, 是否都能读书识字？”
“每一个人？无论男女吗？”
“恩，不论男女。”
“回公主, 婢子觉得, 难如登天。”
戚忆知道这件事很难, “是啊, 太难了。”
在现代，想要让孩子到好学校上学, 那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条件不好的家庭，只能让孩子读完义务教育, 贫困地区连上大学都是奢望。
因为自古以来，教育就是烧钱的事，戚忆当然可以让官府承担学生的束脩，可纸墨笔砚的钱呢？吃喝穿戴的钱呢？赶考的路费呢？还有送孩子上学后失去劳动力的贫民家庭要怎么办。
生产力不够发达，还处于农耕社会的人们，是无力承担家中所有孩子都上学的开销的。
“慢慢来吧，想要改变，其实很快。”戚忆不怕困难，只要玻璃厂和纺织厂建起来，她就走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戚忆继续忙成陀螺，每天不停的转，所有人都很忙，而清水县的改变，那是肉眼可见的。
修路的工钱让附近的百姓第一次手里有了余钱，粮店与酒楼前第一次开始排队，县里的布炎每天都能将布料售卖一空，麻线更是刚到就被抢购了。
街上的行人变得多了起来，沿街开始有小贩叫卖，还有许多人穿上了没有补丁的衣服，不过是修一条路，流动起来的钱就让整座县城活了起来。
人的活动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县衙原本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上门，最近一天来好几拨人，均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忙的县里的不良人脚不沾地，今天去抓小偷，明天去管小贼，大牢都热闹了。
七日后，史岑竹的四轮车做好了，正巧山上的路初具雏形，大致算是通了，戚忆打算跟史岑竹上山一趟。
贾淑容听说戚忆要走，特意跑来盯着戚忆和史岑竹。
那幽怨的眼神，看的戚忆特别不好意思。
“表姐，我特意下令停工两日，放百姓回去春种，这几天大家都忙着种田的事，县衙正好清净，我上山两天，不碍事的。”戚忆干咳一声，为自己偷懒寻找合适的理由。
天天工作，她脑子都要炸了，而且她一直惦记着纺织厂、玻璃厂的事，赶紧让史岑竹开始干活！
“史娘子的伤还没好，阿槐也没回来，不宜上山。”贾淑容累的眼下发青，但她的眼睛是亮的，每天处理事情也很积极，由此可见，虽然很累，但她乐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史傲君明明说好三日能回，现在都七天了，也不见回来。
戚忆去信问过，史傲君显然不太相信送信的人，故此说的含含糊糊，只说有要事要办，还需一段时日。
出于信任，戚忆又多给史傲君批了半个月的假。
想想都是泪，她自己一天假都没有，竟然有手下奢侈到公费旅游半个月！等史傲君回来，戚忆已经想好给她安排什么事了。
清水县的安危总不能一直靠玄甲卫，是时候训练一下清水县当地的兵了，可惜清水县未设府兵，只有差役二十余人而已。
戚忆打算以清水山曾有山匪为名，和炎帝说一说，让炎帝允许她设个百人府兵，府兵的职责就是为她守之后要建造的道观。
虽然道观现在还没个影呢，但不妨碍戚忆先把恩赐要下来。
想着想着就跑远了，戚忆回过神来，同贾淑容说明：“岑竹的伤确实没好，但她有四轮车了，在寨子里行动还是可以的，她必须去看看，才能画出合适的图纸来。而我已经多日未曾上山，不知山上是何情况，你放心，阿槐没在，有秦飞扬在呢，玄甲卫可保护好我。”
贾淑容知道戚忆决定好的事很难改变她，于是她看向史岑竹，希望史岑竹能拒绝戚忆一同上山的请求。
因为戚忆一上山，必定会带走飘絮与周雨烟！如今飘絮负责县衙后勤之事，周雨烟帮忙探案与收集清水县情报，戚忆的班子已经将原本清水县县衙架空了。
权力移交后的结果就是有限的几个人忙的飞起，如果飘絮和周雨烟离开，那贾淑容一天工作量会大增。
“贾县令放心，在下虽不才，但也还有对敌之力，若有人胆敢刺杀公主，那在下必将他的尸体留下！”史岑竹出身史家，史家人就没有一个不能打的。
戚忆听着这话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她现在锻炼初有成效，是不是该练练武了？她发现大家好像都挺能打，就她刚学会骑马和跑路。
“嗯嗯，表姐你相信岑竹吧，我把飘絮和雨烟留下，上山看一看而已，用不到她们。你们好好跟百姓说，后日继续开工，工钱一日一结，一天管一顿饱饭，修完路还有地方要修，路会一直修，他们想做便来做。”
戚忆赶紧给贾淑容找事儿干，之前宣布两日歇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托人来问县衙，以后还有没有活计。
百姓挣钱的途径非常少，修路不光管饭，还一日给他们三十铜钱，三十铜钱能买百来个馒头啊！杂粮更是够一家老小吃上好几天了。
戚忆理解百姓的急切，修路肯定不会停，而且各种活计还会越来越多，修完上山的路修山下的路，然后把几个村子连通县城的路修一修，接着修去护国的路。
等水泥做出来，看看能不能铺水泥，古代没有汽车，水泥修路应该就够了，交通便利就开市，低商税吸引护国的商人过来！
贾淑容一听周雨烟和飘絮不走，也就不拉着戚忆了，反正戚忆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留下也没什么用。
送走贾淑容，戚忆松了口气，摸鱼的她有些心虚。
史岑竹见状笑道：“贾县令善于政事，清水县如今政通人和，乃是旺盛之象，连服役一事都为百姓争抢，可见此处大兴。”
“大兴与否，全在钱字啊。”当家便知柴米油盐贵，抄家得来的钱每天流水一样的花，戚忆每天听女官跟她报账，心疼的很，“快些上山去吧，窑可以慢些造，纺织厂可要快些建好，还有纺织机。”
“娘子们已经开始纺线织布了，她们心灵手巧，织出来的布很是不错。”史岑竹拿出一个佩囊，“只是如今县内布料紧缺，仆从只为我买来这丝囊。”
“确实不错，花纹精致，没想到山上的娘子还有这手艺。”戚忆看了两眼，佩囊上绣有花鸟纹饰，栩栩如生。
估计在布炎卖得贵，所以才能留下叫史岑竹卖走。
戚忆所称赞的佩囊，出自齐月娥之手。
自从山匪被剿灭，百名玄甲卫在山上驻扎后，山上娘子们的日子就过的轻松了许多，每天不必担心有人对她们施暴，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了。
加之有苏真珍为她们细心疗养，曾经病的连饭都吃不下的齐月娥，如今已经能走能跑，甚至一天能绣出佩囊上的刺绣了。
齐月娥在阳光下仔细绣着手上的刺绣，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肉香，随后便听到了脚步声与熟悉的喊声：“阿姐，秦百夫长送来了些水晶包子，我还没吃过这包子呢，瞧着玲珑小巧甚至可爱，阿姐可要尝尝？”
一抬头，齐月娥看到郑默婵自外面进来，拎着一个小提篮。
“好啊，白菱没同你一起过来？”齐月娥将刺绣放在一旁，净手后拿出碗筷摆好。
顺带将她上午做好的饭菜也摆放整齐。
“她马上要织完一匹布了，先不回来。”郑默婵跟着一起收拾，随后与齐月娥一同坐到凳子上，“阿姐趁热先吃，我为她单独留了。”
齐月娥也不客气，夹过来便咬开了了，晶莹剔透的包子还带着热气，咬开后里面的馅料流出，肉香味十足。肥瘦相间的肉馅味道正好，包子皮吸满了汤汁，嚼起来顺滑香甜。
“味道甚佳，秦百夫长是从何处买来？”
水晶包子里的肉是鲜猪肉而非火腿肉，说明做水晶包子的地方一定有许多人买猪肉吃，猪肉虽比不得羊肉贵，但也不便宜，在齐月娥的印象中，只有护国的水晶包子会用鲜猪肉。
“他说是在清水县，最近清水县和以前似乎不一样了。”郑默婵的记忆中，清水县是人间地狱，她自小便长在清水县，以前日子有多苦，她再清楚不过。
但在秦飞扬的口中，清水县赫然是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的景象。
郑默婵本来不信的，可布炎的人说，她们织的布绣的佩囊拿到山下，半日不到便被人尽数买去，若山下百姓日子过的不好，普通的麻布怎会卖的如丝绸般快呢？
齐月娥感叹一句：“想来清水县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郑默婵点点头, 微微一顿，迟疑问道：“阿姐，你想下山看看吗？”
下山啊，齐月娥当然是想的, 她不光想下山, 还想去做很多事, “不想。”
郑默婵默不作声, 最后两人沉默的吃完了饭, 白菱在她们放下碗筷时回来, 风风火火的喊：“阿姐, 阿婵！公主来了！”
两人一愣，随后手忙脚乱的起来, “公主到哪儿了？”
“已经在厂房了！你们要过去看看吗？”白菱闻到饭香有些饿，但她更想去看公主！
那可是公主, 允许她们在山上纺织，给她们这些人一个安身之所的公主！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样子的？
白菱不禁幻想出一个雍容华美的女子, 她一定是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美丽的人！
戚忆并不知道有人给了她雍容华贵的设定, 而且还是和她见过一面的人。
现在她正站在临时厂房里和史岑竹一起参观，秦飞扬在一旁同她们介绍着现在乌龙寨的地形, 还拿出了之前他画的舆图。
戚忆让他记录桑树位置, 后来又派他去看山顶的煤矿, 他干脆就画了全山的舆图, 供给史岑竹选择合适的位置。
这下倒是省去史岑竹爬山越岭的功夫，史岑竹很快选好了几处, 他们只需要着重看一眼那几处便可。
“因着山上有石墨，我想着可能整座山都是矿，因此这窑不易建在清水山上, 但距离太远难免增加运输之难，所以选定了此处。”史岑竹为戚忆解释，“此处有山石阻拦，又是清水山与旁座大山相连之地，最是合适。”
“一会儿叫玄甲卫领你去看看。”戚忆不懂，术业有专攻，她将此事完全交给史岑竹，“外面怎么乱糟糟的？”
秦飞扬摆摆手叫小兵出去看一眼，小兵很快回来，拱手行礼道：“回公主，是纺织厂的娘子们在外面。”
“我们在这儿占了她们纺织做工的地方，确实不该，岑竹你好了吗？”
史岑竹点点头，“麻烦秦百夫长带我们出去看一看，我需要再详细看一眼。”
“好，那便再看一圈，走吧。”
“是！”秦飞扬应下，大步在前开路。
一行人走到门口，戚忆便看到了外面比之前活泼许多的女子们，她们嬉嬉笑笑，见到她后齐齐行礼，若朝日初升，叫人瞧着便很是欢喜。
人群中的白菱震惊的望着戚忆，戚忆穿着宫装，与那日麻衣不同。
白菱是万万没想到，她之前见到的少女，竟然就是公主，她还和公主吐露了心声！
更让白菱震惊的是，公主并不为此生气，甚至真的听进她那日说的话，让她们可以在山上亲手建起属于自己的家！
在白菱震惊之时，戚忆已经走近，她一眼便看到了在人群中的齐月娥。
和之前戚忆偶尔看到的行如枯木不同，现在的齐月娥还是很瘦，但她的眼睛里已经燃起对未来希望的光芒。
“你便是那位刺绣技艺超群的齐娘子吧？”戚忆还能想起史岑竹的佩囊，用几根线绣的如同照片似得，简直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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