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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秦晋之好


大炎是郡县制,  护国城由护国县与临海县两处分管,不过因为护国城的内城部分几乎都在护国县的范围内,所以多年来,人们常用护国县来称呼护国。

        以此来区分护国城与京城城,  从口头上就叫护国城比京城城矮上一分。

        对于护国本地人来说,  他们将临海与护国两县区分的非常开,  这点和京城不同,  京城也有好几个县,  可在外,  京城人只会说自己出自京城。

        绝不会有人说自己来自京城的哪个县,  除非是需要户籍的时候。

        戚忆还是在宴席当天才明白护国的势力以护国和临海两个县为划分,其实这事儿贾淑容之前提过一嘴,  是戚忆自己没当回事。

        当她发现来赴宴的人中,大部分都是薛家与薛家的拥趸后,  她才惊觉,在护国,  临海县与护国县的两派人士已经闹得连明面上的客气都无法维持了。

        宴席上,  戚忆宣布开宴后,就与贾淑容躲在一处亭子里,  坐等各家前来拜见她。

        在各家到来的空隙,  戚忆与贾淑容谈论了一下有关临海县大族和薛家的恩怨。

        贾淑容慢悠悠的煮茶,  边煮茶边说道:“临海并非一开始就属于护国,  只是薛家来到护国后,护国有了墨之学院,  占地越来越大,将临近的临海县吞入,这才形成现在的护国城,  护国内城才是护国县原本所在。临海县离港口较近,当地有势力的大族几乎都有族人参与到海运生意中,他们拥有大量财富,而原本护国县的大族,则是背靠薛家,在朝堂占据要职,更有权力。”

        “那不应该互相合作吗?合作共赢,能在大炎建造海上的国中国。”如果是戚忆,她绝对会这么干。

        贾淑容赞同戚忆的想法,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的事情就不在少数。

        “问题出在,于临海县的大族来说,他们失去的太多,已经无法共赢了。在薛家没有来到护国前,临海县的大族独占海上贸易,同时还培养家中子弟入朝为官,为家族谋取好处,这样的勾当他们做了千百年。但是薛家来了后,直接利用朝堂之上的权力,将肥肉从临海大族的口中撕下来大半不说,还百般打压临海大族在朝中的子弟,让他们无高升之路,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此等仇恨,临海县的大族怎能轻易咽下?”

        戚忆明白了,“所以今日前来赴宴的,没有临海县大族。”

        “当日迎公主入城的人中,也没有临海大族前来,薛家如今因太子一事遭了灾,临海大族们拍手叫好都来不及,岂会来帮扶公主,让公主对他薛家更高看一等?”

        戚忆端起一杯热水抿了一口,她是公主,故而才有在宴席上喝白水的自由,而她的客人们不是喝酒,就是喝煮的和中药一样味道很奇特的茶。

        但对于客人们来说,饮茶饮酒才是乐事,喝白水才奇怪。

        “世间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若不来护国,还真不知道薛家处境竟如此危险。”

        四家在京城呼风唤雨,好不威风,结果薛家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干不过临海的大族们。

        戚忆几乎有些想笑。

        但是说到这儿,戚忆又有些迷惑了,“那齐家是属于护国县的,他们应该是薛家一派,薛家任由附庸之人遭了秧,难道不怕追随者寒心?”

        贾淑容摇摇头,她在护国主要是读书,交际的圈子也在士人圈中,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不过是听个大概,并没有深入。

        “我更有兴趣想会一会薛县令了,薛县令怎么还不携妻女前来?别是被什么给耽搁了吧。”

        戚忆说着神秘一笑,贾淑容了然抬头,有些惊讶,“公主觉得,今天落网的鸟儿,会是薛岩?”

        “也许还有薛玟,你不是说,齐家的家主,身份有些不一般嘛。”戚忆扬起一抹看戏的笑,“可惜我没办法当面看看那两人是什么反应,不过能做下戕害好友一家老小之事者,想必不会有痛哭流涕,伏地道歉的表现了。”

        贾淑容赞同,此时有人来报又有一家携妻女前来拜见,两人不再细谈。

        另一头,后院客舍附近,无人林荫道上。

        “大郎,时辰不早,筵席已开,岩还未曾拜见公主,怎能先去寻二郎,这太过失礼啊!”

        薛岩看着眼前的薛玟,只觉得脑子像炸开一样,额角不住跳动,右眼皮更是一刻不停的跳,大难临头的阴云笼罩着他。

        薛玟淡定的穿行在公主府内,这公主府本是薛家的宅邸,因着公主来访,才腾出来为公主暂住之所,他以前常来此处,最是熟悉道路。

        他知道薛璋住在哪儿。

        “哎呀大郎!”薛岩看薛玟越走越快,他连忙伸手拽住他,“咱们快些回去吧,二郎不可能受委屈,你别忘了护国公主乃女眷,万一她在府上有客,咱们过去闯了人家女子的院落,被人乱棍打出来,岂不是颜面尽失!”

        薛玟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又坚定了。

        “青山,你若愿同我前去,便小心行路,莫要出声,你若不愿同我前去,便在此等候。”薛玟是打定主意今天要见到弟弟。

        “大郎你年岁也不小了,怎还像个少年人一样,做事冲动不尊礼数呢?”薛岩简直要被薛玟气死了,嫡系这哥俩似乎脑子都有问题!

        “你不懂,我有要事要当面与二弟说明白。”

        “那你到宴席上等他不行吗?或是同公主说一声,难道公主会拦着你们不许相见?”

        薛岩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薛玟这样着急,明明三天前薛玟还悠闲的很。

        薛玟面上几经色变,最后叹口气道:“青山,你还记得齐家吗?”

        一听到“齐家”二字,薛岩立刻变了脸色,视线不自然的飘忽不定,“大郎说的是哪个齐家?”

        “自然是一家被害的齐家,齐数齐修远,你我总角之交,莫不是青山忘了?”薛玟合眼,敛去眸中的难过,“当初玟无力保住修远一家老小,今日我决不能再错了。”

        薛岩右拳微攥,胸膛起伏不止,瘦弱的身躯像是被石板压住,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让他几近窒息的压力。“大郎,你我皆是有妻有儿,年过不惑之人,世事无常,不如意十之八|九,何必执念?如今你一意孤行,想为修远鸣冤,是想将薛家百年声望,你四十年的好名声,全部赔进去?”

        薛玟闻言震惊不止,他颤抖着说出几个字,如杜鹃啼血,带着浓重抹不开的恨意,“你也知道当初的事。”

        薛岩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劝薛玟,“宴席已开,夫人与峰儿还在等我,大郎,你的妻儿也在等你,不要任性。”

        薛玟气的身子不住颤抖,他抬起右手,想怒指薛岩,半天却都伸不出手指,他身上刻下的薛家之礼不允许他对着族弟做出如此动作。

        半晌,他才哀叹道:“你以为这件事我不提,便能永远被遮掩下去?你知道我为何会如此着急寻二弟吗?昨日晚,有人来报,公主的玄甲卫在清水山抓到了一个猎户,那猎户名为章叁,若我没记错,当年动手的领头之人,也姓章,名章强,家中行三!”

        薛岩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四处苏望了下,确保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才低声同薛玟说:“大郎你小声些!你竟敢派人盯着公主府。”

        “公主府本就是我薛家府邸,下人也是我薛家下人,如何盯不得?当初是二弟找的人动手,他最清楚,你不让我去,就想办法从我二弟口中拿到章强此人的底细,样貌年纪出身样样不可差,我看真正想赔上薛家百年声望的,是你们!”

        薛玟冷脸拂袖而去,他今天从薛岩口中得知的一部分真相,叫他离去时步履蹒跚。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当初对齐数一家下手的人里,竟是四人中的二人合谋!

        他以为只有薛璋会为了蝇头小利混账到向幼年好友动手,没想到薛岩也是知情之人,这一年以来,只有他被蒙在鼓中。

        还有修远,他到死也不知道,推他一家入火坑地狱的人里,还有他最信任的好友。

        薛玟离开,薛岩也没在原地待太久,他自然会派人去接触薛璋,但他不可能像薛玟一样,怒火上头直接去当面对峙。

        当他们二人都离开,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上翻下。

        史傲君叉腰轻笑道:“果然高处的风景就是不一样,上树看戏,公主这办法还真有意外之喜。”

        她只是想起当初在贾家诗会上,与戚忆在树上看戏的时候了,这才上树看看,顺便瞧一瞧附近有没有有嫌疑的人,没想到被她逮到了大鱼。

        说起来公主到底是怎么知道,只要将章叁被绑入府的消息传到薛家,今天就会有人来找薛璋呢?

        史傲君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钻入草丛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她去找戚忆和贾淑容,让聪明人给她当面分析。

        她就不适合做动脑子的活儿。

        史傲君在薛岩拜见戚忆前,  同戚忆三言两语说明了此事。

        听到薛岩和薛玟的对话,戚忆不住摇头,“齐家是真的惨啊,当年齐家先祖跟随薛家先祖,  为薛家先祖幕僚,  出谋划策不知为薛家先祖躲过多少危险,  没想到最后嫡系一脉却因此事灭绝。”

        “真的全死了?”史傲君不太敢相信,  对于四家来说,  从先祖时期就跟随在身侧的幕僚后人,  就是他们的家臣。

        就好像秦飞扬一家对史家一样,  史傲君用秦飞扬时最是顺手也信任,那是百年积累下来的信任。

        家臣有时候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近,  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儿利益就让家臣一家绝户呢?

        “嫡系除了双姝,都死了。”贾淑容也查了好几天,  基本上调查清楚了齐家的事,“旁系的男子也陆陆续续意外而亡,  能查到的,  不是已经改名换姓,就是出嫁了的女儿。”

        女子不是不能顶家立户,  传承香火,  为女户招赘即可,  但现在这情形,  齐家人不傻都能看出来,是有人要齐家就此断绝香火。

        要不负隅顽抗,  要不改姓远走,否则任何想要传承齐家之姓的人都会死。

        “只因一人之欲,前前后后近百人没了命,  权啊,可真是个可恨的东西。”戚忆知道根底在谁那里,如果不是她的二皇兄端王看上了齐月娥的姐姐齐紫怡,一切都不会发生。

        贾淑容知道戚忆痛恨此事,而且戚忆因为之前护国寺刺杀一事一直对端王怀恨在心。

        但不管是刺杀还是压良为贱,她们都拿不出足以让端王伤筋动骨的证据。

        “没有确凿证据,很难将此事闹大,连那账簿上,也为齐紫怡换了一个身份。”

        齐紫怡是东成护国的人,戚忆在山匪那里搜来的账簿上,却写着西城长鹤县,不仅如此,连购买之人也是用史昂这样的假名。

        如果派人去查,或许真的会有两个和账本上一模一样名字的人。

        戚忆苦恼的拿过橘子剥开吃掉,橘子皮的颜色染黄了她的指肚与指缝,她看着指尖的颜色,怔怔出神。

        亭中三人一时静默,此时薛岩带着妻女来了。

        薛岩的妻子是贾淑容的师父,也是他师父飞鸿居士的女儿,与薛岩年纪相仿,是个端炎优雅,笑起来十足大气的女人。

        只可惜她眸中无光,即便容貌四十依旧美丽,也显得像个木头美人,并无生趣。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岁明眸皓齿的少年郎,乃是薛岩独子薛峰。

        薛岩与薛峰在亭外便停步了,怕唐突戚忆这边的女眷,在外行了礼就一同离开。

        薛夫人留下,与戚忆说话。

        薛夫人进来后先是行礼,戚忆赐她入座后,她同贾淑容打了声招呼,还说了几句调侃的话。

        “一月未见,小师妹又长个子了。”她和贾淑容很是熟稔,“听说小师妹回去是要择婿,不知为何没在京城停留,才月余又回来了?是不是觉得,我护国的儿郎比之京城更好呀?”

        贾淑容淡笑,“师姐说的哪里话,都是我大炎好儿郎,只要有为我大炎尽责爱民之心,便不分高下,师姐今日容光焕发,想来最近身子健朗了许多。”

        “是啊,冬日苦寒,熬过去身子就好了不少。再加上府上添了几分喜气,身子就好的更快了些。峰儿与师妹你年纪相仿,他都定了亲,你可莫要再拖了。”薛夫人一说起儿子定亲的事就笑得合不拢嘴,显然亲事极其合她的意。

        那少年才十五六岁吧?戚忆想,定亲之后,恐怕要等个三四年才能成亲,什么人家叫薛夫人这么高兴,才定个亲,比成亲的时候还喜庆。

        “不知是哪里的人家,与令郎结秦晋之好?”戚忆好奇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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