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秘密
【锦西的风很大，吹不破赫延心里的墙。】
b大迎新晚会后，齐清晨和新同学去外面聚餐，一群大一萌新有说有笑，唯有齐清晨有点落寞，好像他不喜欢这份热闹。
齐清晨拿起旁边一杯啤酒，抿了几口，随即倒在椅子腿边，身边男生笑他酒量太差。
要走的时候，大家差点忘记地上还躺着一个一杯倒。
一杯倒戴了三年的眼镜镜片和他整个人一样粘在了地板上，说什么今天晚上都不愿回学校。
有个单眼皮的男生伸手去拉：“嘿，我就没见过有人这么耍酒疯的！”
正当单眼皮想要给他脸上浇一桶水的时候，一个与他们年纪相近的男生推开门帘。他的脸干净得像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偏偏眼神极具温和。他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最终目光锁定在一杯倒身上。
他疾步走过来，蹲下，握住齐清晨的手掌。
“校门快关了。”他的声线像燥热的夏末流淌的清泉，虽然压的很低，但能让身边的人听清楚。
“既然这样，大家先回去。”单眼皮朝身后一群人喊道。
几个女同学留恋了一会，好不容易见到个帅哥，还没问是哪个学校的草。
“男同学帮女同学拿着点东西，绅士一点。”长头发男生叮嘱道。
“这哥们儿是谁？”单眼皮问长头发。
“我刚才翻齐清晨通讯录找的。”长头发解释道。
这哥们儿好像听到了二位的窃窃私语，他用余光瞥了俩人一眼，“你们两个也走吧，齐清晨交给我了。”
长头发看了一眼单眼皮，有点犹豫。
“我自己可以。”这哥们儿又补充道。
“麻烦你了。”长头发拉着单眼皮离开。
众人走后，他用手指轻轻拨开齐清晨的衣领，瘦长脖子上的红色斑点若隐若现，隔着皮肤都能看到它们蔓延。在这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齐清晨对酒精过敏。
他背起齐清晨急匆匆走出饭店，他现在要打车带他去医院打脱敏针。
纤细的手臂下垂，齐清晨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他感觉到一丝痛感，他精心维护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他在路灯下站了好久，终于等来一辆旧得蓝漆掉了大半的出租车。
“去医院，最近的。”他对出租车司机说。
“最近啊？最近的呀？那就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了呀。”司机说。
这里的人说话和这里的风一样，都挺飘的，他分不清师傅说的这句话是陈述还是疑问。他沉默一下，回复到：“对，越快越好。”
医院病房里的钟表显示将近十二点，点滴瓶里的脱敏药水一滴滴注入到毛细血管，仍然与酒精对抗。他用值班护士提供的热毛巾给齐清晨擦脸。齐清晨的巴掌脸明显黑了，军训晒的，比起之前的煞白，现在显得健康起来。
他站起来想把毛巾洗一下，不想被齐清晨拽住衬衫的衣角。
“别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齐清晨接连恳求，他的眼角留下一行泪。
“好，我不走，我陪你。”他攥着他的手腕一番挣扎，他不敢用力，生怕将这纤细的手腕扭断。
“我好喜欢你。”
橘色的灯光微微闪烁，他睁大了略显困意的双眸，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奢求的话，如今他听见了，惊喜交集。
“初冉，初冉……”他和他离得这么近，他听着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如无数把刀子捅在自己心上，他苦笑一下，原来这一刻又是他胡思乱想。
他叫赫延，是齐清晨的好友。他们的父辈是故交，齐清晨的母亲齐绘绢偶尔来赫家拜访，而赫延和齐清晨虽说自幼相识，但仅仅是相识，实际上他们并无交集。两人真正进入到对方生活是在高二那年。
高一暑假，赫延不顾父母反对在文理分科表文科栏上打了勾。
高二开学报道第一天，赫延像往常一样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这一天上的是自习，教室不断有陌生的同学进来，坐下，出去，再进来，而他座位前面的那张课桌只有几本掉了皮的书，人却空空。直到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齐清晨踩着铃声进来，那张课桌，那几本破书，才得到认领。
“你怎么来我们班了？”少年翘起凳子，半扭着身子，一只清瘦得可以看清筋脉的手搭在他桌面上，这是七年后齐清晨对赫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学文。”赫延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示意他将手拿开。
“你家的桌子？”齐清晨很不爽地转过身去。
“好了，好了。他跟咱不是一路人，别跟他计较。”齐清晨的同桌齐小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从小就他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要在文科班嚣张，得问问我同不同意。”齐清晨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起大觉。
高二的齐清晨还是一个上课睡觉、下课打架，整天不学无术、调皮捣蛋的浑小子，赫延特别讨厌这个前桌。但是，他身上又好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许这种吸引力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自由与洒脱，又或许是与生俱来的热烈和一直保持的单纯，他忍不住一点点靠近他。
两个月后，赫延确定喜欢上了齐清晨，这个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人。
高中时代，齐清晨有喜欢的女生，她就是初冉，是一中校园里公认的女神。他们青梅竹马，齐清晨喜欢她却不敢表明心意。
十六七岁的赫延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十七岁生日那天，他将齐清晨喜欢的女生亲手推向他。他默默站在齐清晨身后，拼尽全力守着他，赌上所有护着他，以朋友的名义。他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他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这间病房一共有三个床位，齐清晨在最里面，中间那个没人，最外面那个刚才还有动静，现在没了，估计太晚睡着了。赫延将他的手慢慢放下来，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倚在床边一角。这一夜，浓浓的消毒药水味呛入他的鼻腔，医院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照在齐清晨眼上，有一点儿刺痛，他努力睁开眼，看见床边趴着一个人，他起身去扒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为了照顾他整夜未敢深睡，他微睁双眸，用最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如既往。
“清晨。”
“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齐清晨抓了抓头发，有点断片儿。
“这里是医院，你昨天晚上喝酒了，我带你来打脱敏针。”
齐清晨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再看看手上的针管，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有没有耍酒疯？”齐清晨扒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他怕病房里其他人听到。
“你可以大点声。”赫延说。病房门口那张床上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说我有没有耍酒疯？”他的声音增加了二十分贝，这一吼，隔壁病房里的植物人估计都醒了。
“没有。”赫延堵了堵耳朵。
“太好了！”
桌子上透明的眼镜镜片在阳光照射下有点反光，齐清晨乐滋滋地抓起它戴上，这种事太死亡了，他两个月之前就干过，但那时候身边的都是熟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而已。”
靠，你大爷！
“还能捡回来么？”
“脸吗？得看机缘。”
他说得不紧不慢，一本正经。齐清晨看他转过头去，一只手抬起来举到嘴巴的位置，想都不用想，他在憋笑。
“你以前不挺高冷的吗？”
赫延转过头，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衬衫衣领，“现在也是。”
床上的枕头直接往他身上一扔，齐清晨一头扎进被子，这才刚来锦西一周，人都没认全，面子竟先摔个粉碎，以后四年该怎么混？就挺愁的。
“他们好像并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靠，还是你大爷！
自从他们变成很熟的朋友后，他一直觉得赫延户口本上的大名应该是赫大刀，捅心窝子的那种。这不就是让他承认，他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的自虐么。他看着赫延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迅速转移话题。“糟了糟了，我今天早上有课，如果第一次上课就迟到，以后要想翘课就难了。”
他的教养告诉他喜欢一个人要懂得分寸，赫延没有揭穿他的掩饰，顺着他的问题继续回答：“我也有。”
“快快快！赫延，来不及了。”
齐清晨拔掉针管，掀开被子，从病床上跳下来，鞋子还没穿好就拉着赫延往门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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