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撸串
“吃宵夜。”谭迟说。
“那你快点买啊！”赫延语气里带些恳求。
“够了？”谭迟手抄口袋偏了一下头，“够了你就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赫延转身要走。
“哎，”谭迟叫住他，看了看周围，“这里吃的东西太多，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你之前没来过？”赫延问。
“没有。”谭迟说。
赫延的微表情有点惊讶，按理说像他这样刚来锦西不到一个月的人没来过这里正常，而像他这样来锦西至少一年的人竟然没有来过这里就有点纳闷。不过他来不来也不关他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顿宵夜吃完，恩怨两清。
赫延指了指对面的鸡翅包饭小摊，“那个挺好吃的，你可以尝尝。”
谭迟回头向小摊走来，他立马闻到一股香味，摊主大姐笑意盈盈地问：“要不要来一份尝尝，咱家的鸡翅都是新鲜的鸡翅啊，饭也是刚蒸的，个头非常大，份量足啊。”
谭迟犹豫了一会，手指在一列鸡翅中徘徊，最终定在离指尖最近的那个，“要不来一份吧！”
“好嘞！”摊主大姐爽朗地笑着说。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一个又大又圆被包裹在鸡翅里的饭团就递在谭迟手中。谭迟咬了一口，“鸡翅确实鲜，就是……”
摊主大姐用围裙擦了擦手，“就是什么？”
“没什么，他付钱。”谭迟指了指后面向前跑去。
赫延走过来快速扫了二维码，他跟上去指着前面烤冷面那家，“这个也不错。”
谭迟摇摇头，“这个学校里有，我吃过。”
“那就烤玉米。”赫延指了指他对面。
谭迟转身向烤玉米那家走去，他望了望锅里炸得金黄的烤玉米，眼睛向后扫了一眼。
“老板，我要八根烤玉米。”谭迟说。
站在身后的赫延听见立即走过来，“吃这么多？”
谭迟没有理他，“老板，一会他付钱。”
“哎，你……”不等赫延说完，谭迟又向下一家跑去。
赫延想要喊，烤玉米摊的老板大叔叫住了他，“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这个问题赫延根本无法回答，他本想让老板等一下，他去找谭迟问问，可又一想他们可以称得上敌人，管他喜欢吃辣还是不辣呢。“随便。”赫延说。
赫延一边等烤玉米，一边四处遥望。隔着拥挤的人群，他看见谭迟在另一家小摊前边跟老板讲话边向着指来，赫延用脚趾想想都知道他在对老板说什么，可是他没有想到谭迟会一家比一家买得多。
这条夜市街，谭迟每在一家小摊前停留一下，赫延都要去付钱，然后把食物取走。渐渐地，他手上拎的袋子越来越多，他只能把包挂在脖子上。不用别人说，他自己都知道现在挺狼狈的。
“怎么回事？”谭迟转身走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找一家烧烤摊坐下吃会？”
看他不怀好意还装无辜的样子，赫延真想把他买的这些东西全扔在他脸上，但他又想了一下，有些食物太烫了，扔脸上有点残忍。
“这家还有位子。”赫延指了指身边的烤羊肉摊。
“太小了。”谭迟说。
“两个人你要多大的地方？”赫延说。
“错，一个人。”谭迟说，“我架子很大，以前我吃饭的时候，都是别人端茶倒水伺候我，你一会就在旁边站着。”
“那是以前。”赫延说。
“现在我特别怀念那种感觉，看看能不能找回来。”谭迟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辛苦你了。”
赫延将他的手甩开，“不辛苦。”
赫延和谭迟来到夜市最豪华的一家烧烤摊，这里桌子有几十张，烤串的价格更是一眼看出的比别家贵不少。
赫延将东西放在一张还算整洁的桌上，然后在一旁站着。谭迟则坐在椅子上，他毫不要脸地把这里上百种烤串每一样都点了十根。
“吃不完你要怎么带回去？”赫延问。
“这种问题从来都不是我想，你给我带着吧。”谭迟说。
我是你什么人？跟你很熟吗？你凭什么命令我？赫延长这么大都没遇见过这么拽的人。
“对了，你还有钱吗？别结账的时候钱不够，丢了面子，我这人最怕丢脸了。”谭迟说。
“你尽管吃。”赫延说。
谭迟冷笑一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宰你这么多。”
“有什么好问的，报复性消费而已，不过你这个如意算盘在我这里行不通。”赫延说。
谭迟笑一下，“你错了，我想试一下你的性子。”
“试出来了吗？”赫延问。
“快了。”谭迟说。
谭迟踢过来一张凳子，“我考虑了一下，你还是坐着吧，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欺负你。”他说。
“难道不是么？”赫延咬着牙说。
“你说什么？”谭迟对上他的目光。
赫延坐下，“没什么，我是说一会吃快点，10:30之前要回校，要不然就被锁外边了。”
“那是自然。”谭迟说。
服务员将一个超级大的铁盘子放在他们面前，又送了他们两瓶啤酒，赫延跟着谭迟拿起烤串一起吃，他吃东西一向很斯文，他习惯将肉一点点全部剃下来然后用筷子夹着吃，可他也没想到他旁边这位也是。
不一样的是，大概吃了五串不到，他旁边这位就撂下了筷子。
“太油了，给我倒杯茶。”谭迟说。
赫延有点懵：是在叫我么？他看见他又板着一张脸，那应该就是。
赫延用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白开，递到他眼前。
谭迟举起杯子，“我说的是茶。”
赫延的手抓了一下桌子，他抿着嘴站起来，学着服务员的样子。“先生，请问您是要龙井还是毛尖？”
谭迟没有憋住笑，一口白开水全都喷在赫延的白衬衫上。
“普洱，谢谢。”谭迟说。
赫延，你要忍住，你脾气好，你没发过火。
夜市街美食众多，流浪狗也很多，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只炸毛的小黄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来，给你肉吃，肥的。”谭迟夹了一块肉扔到地上，赫延看到那狗馋的流口水的样子搬起凳子向外挪了几步。
“你怕狗？”谭迟扭头问。
“我才不怕。”赫延说。
“那你躲什么？”谭迟将盘里的肉全都丢在地上。
“我嫌脏。”赫延说。
“脏吗？”谭迟一把将它抱起来放到腿上，“回去洗洗不就干净了。”
赫延的胳膊又向外移了移，“你要把它带走？”
“那它也得愿意。狗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谭迟说。
狗子“叽吱”叫了两声，可以理解为愿意。
“好，迟哥带你走，每天有肉吃，再给你搭个窝。”谭迟撸了一下狗头，赫延发现这人还挺有爱心的。
谭迟站起来将狗靠近赫延的胳膊，“摸摸。”
赫延又躲了一下。
“没那么脏。”谭迟将狗子靠的更近了。
赫延伸出左手，朝黄毛狗的脑袋摸去，那只狗个头很小，很听话，除了馋点，也不咬人，不乱叫，赫延在距离它的脑袋还有一公分的距离的时候还是停下了动作。
“其实我没嫌它脏，”赫延说，“我对狗过敏。”
谭迟顿了一下将狗拿开，“过敏就过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谭迟回到座位上继续喂了黄毛狗一些烤肉，赫延看着那狗，心里发麻，好像那狗随时都会过来舔他一口。
谭迟推过来一盘烤排骨，“把这些剃下来放到盘里。”
赫延照做。过了一会儿，赫延毫不客气地给他推过去。
盘子在打转，赫延用余光瞥见谭迟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撸完串已经十点了，谭迟将那只无名狗放掉。“吃饱了，滚吧。”他说。
“你不是要把它带回去吗？”赫延问。
“说说而已。我怎么真的会把这狗东西留下。”谭迟说。
赫延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对他的印象刚好了一点点，现在又被他亲手摧毁。
“英国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在《原始文化》中提出“万物有灵”，你这么做不怕它伤心么？”赫延说。
可是有的人却不以为然，“一只刚生下来的傻狗，吃饱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确定它愿意跟我走，难不成你能听懂它说话？”谭迟说。
“不懂，也不确定。可能，是直觉，之前养过一只。”赫延说。
“你不是对狗过敏么？”谭迟觉得这人还真是自相矛盾。
“算了，随你。”赫延说。他不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说出来。
而谭迟呢？他觉得如果他将它带走，如果他不把它送人，它可能会永远被他养着，他就要看着它生老病死。
“我受不了。”谭迟说。
他生性凉薄，不习惯与这个世界有太多牵扯，也经历不了悲欢离合。
那只狗又重回夜市，开始了流浪。
赫延收拾着一堆又一堆的东西，谭迟双手叉在胸前在一旁干巴巴地站着，赫延有一刻错觉他想伸手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也不知道该拎哪个或者他找回了原来的感觉，手又缩了回去。
“拿着。”赫延将自己的背包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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