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昔（三）
“你个笨蛋。”沐儿又打了一下他的脑袋，“齐小四，你怎么那么笨？我真是瞎眼了。”沐儿怒吼。
齐小四才反应过来，“哦，清晨，你竟敢笑我矮，找打。”
齐小四和沐儿都朝齐清晨踢过来，齐清晨拽着赫延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大声讨饶：“饶了我吧，四哥四嫂，赫延也笑了，你们怎么不打他？”
前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带着一副眼镜，腋窝里夹着一沓厚厚的、白花花的试卷，看这个架势，应该是一中某个留校的老师。
“哎哎哎，你们是哪个年级的？干什么呢？怎么没穿校服？头发也不合格。”他用手指着他们道。
“老师，我们是上一届的学生，回母校看看。”赫延说，“门口的保安知道我们进来。”他又补了一句。
“哦，那你们小点声，虽然现在放假了，但也有实验班的学生在教室上自习，你们别打搅到人家，去别的地方玩。”老师挥动着手中的卷子。
“抱歉老师，我们注意。”赫延鞠一下躬。
男老师刚要转身走，又回过头来，推一下眼镜对赫延说：“哎，我怎么看你有点儿眼熟。”
男老师走进一步，继续打量。
“我想起来了，你是赫延。你高一的时候是实验班第一名，那边荣誉榜上还有你的照片呢！后来你高二学了文，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就是你高二高三的班主任。”
赫延点点头，齐清晨他们三个在后面站着。
“你现在在哪个大学啊？”男老师咧开嘴，笑嘻嘻地问。
“b大。”赫延说。
“哦，b大呀。”男老师大失所望，“你说你当初要是继续学理多好，你呀，是个学理的好苗子。”
“赫延文科也很好，他一直是我们文科班第一名。”沐儿走过来说。
“那不对，今年市文科状元不是他。”
“不是又怎样，要不是赫延高考前受伤了，哪有他什么事！在我们心里，赫延永远是第一名。”沐儿对男老师翻了个白眼。
“你说你这同学这么没礼貌，我说的是实话，学习再好，最后不还得看分数吗？你班主任是谁……”男老师指着她训斥，齐小四赶紧跑过来挡在她前面。
赫延转身看见齐清晨的脸色苍白，他急忙跑过去。
“怎么了？”赫延扶着他坐在亭子里的凳子上。
“没事，土豆饼是凉的，我吃了一半，胃有点难受。”齐清晨说。
“我包里有药，在车上，我去取。”赫延转身要走，齐清晨拉住他。
“不用，赫延。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胃药？我休息一会就好了。”齐清晨说。
赫延将他打包要带走的那个土豆饼拿过来，“这个以后不许再吃了。”他又将他还没吃完的那半个塞进口中，“这半个我帮你吃了。”
齐清晨捂着胃，抢他手中的饼。“赫延，你给我留点，那个我咬过了。”
赫延呜呜叫了两声，“没事，我不嫌你脏。”
前方十多米处，小四将沐儿向校门口方向拽，男老师也怒气冲冲地走开。
“清晨、赫延，走啊。”小四朝两人招手。
“赫延，走吧。”齐清晨捂着胃艰难地站起来。
“你不想去看老班了吗？”赫延扶着他的后背。
“不了，今天国庆，老班肯定放假了嘛！走吧！”齐清晨急切地要走。
“往年他都留校。”赫延看着他说。
“哎呀，不去不去，高中三年他没少让我请家长，我挨了我妈不少揍，我记仇，现在还不想他。”齐清晨坚持要走，扯着赫延的胳膊。
“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赫延笑着说，“等我们特别特别怀念这里的时候再来。”
齐清晨对他咯咯一笑，赫延扶着他跟上小四和沐儿。
齐清晨回眸，他看着一中的校门，这个最好的学校，这个说出名字来就可以引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学校，这个载着他最美好青春回忆的学校，成为他最唏嘘和遗憾的地方。他第一次直面他给赫延带来的伤害，是那么无形和巨大。
赫延，对不起，我希望你功成名就的时候再来。
从一中出来后，齐小四带着他们仨去古城逛了一圈，傍晚在巷子里吃了一顿青椒烤鱼，美滋滋的。哦，除了齐清晨。他的那个胃十分不争气，几乎全程看着别人吃，心里很不爽。
翌日，上午10点多钟，齐清晨还在床上呼呼睡着大觉，老妈齐绘绢倒拿扫把，一棒子呼在床的靠背上。齐清晨惨叫一声。
“叫什么叫，我又没打着你，你是早产儿，你从小身子就弱，打坏了谁给我钱给你看病。”齐绘绢吼道。
“妈，你就不能小点声，隔壁老王都听见了，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什么隔壁老王！你个王八蛋！”
“妈，我要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
“我是你妈，还当你爹。我含辛茹苦养你十八年，知道我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也没指望你将来伺候我。咱就说，你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就不能自律一点，你天天和赫延在一块，你就不能学学人家的好。”
“学他干嘛？累。你要是觉得他好，你就跟管阿姨说说，让他给你当儿子。”
“赶快起床！日上三竿了都！跟我去他家。”
“我去！妈，你不会真要认儿子吧？”
“我让你去去去！”齐绘绢对着床靠背一阵乱拍，齐清晨的耳朵要爆炸。
“实话告诉你，你妈我命薄福浅，生不出那样的好儿子。我去他家呢，一来谢谢你管阿姨帮妈找了新工作，二来托赫延好好照顾你。起床！”齐绘绢又拍了一下床靠背。
“妈，干嘛让他照顾我，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他。”齐清晨坐起来。
“你必须跟着去，这是死命令！”齐绘绢指着他的鼻子怒吼。
齐清晨摸索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去去去，烦死了。”
但凡这种死命令，齐清晨都不得不遵从。否则，齐绘绢会把他吼死。
齐清晨骑着二轮电动车载着齐绘绢来到中央学府。这里是高档住宅区，由于没有门卡，他和齐绘绢刚到这里就被保安拦住，齐绘绢给管丝竹打了电话，保安向管丝竹核实身份后才放他们进来。
开门的是赫延的妈妈，齐绘娟结婚前的闺中好友。她的笑容很暖，脸也很白，看起来很年轻，至少要比同龄的齐绘绢年轻十岁。不过，最先映入齐清晨眼前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那串珍珠项链在阳光照射下晶莹透亮，齐清晨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有些睁不开，他回眸看到齐绘绢脖子上那块已经掉得快成黑色的金项链，想找个地方给她扯下来。
她的言行举止透露出优雅和端庄，齐清晨感叹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出了门便雷厉风行的鲁南市公安局副局长。
小时候，齐清晨只知道赫家有钱，长大后，他才明白，赫家不仅有钱，还有权，赫延就是书里说的那种清冷的贵族公子。
“清晨，快点，给管阿姨问好。”齐绘娟指使他行礼，她在外人面前声音分贝减小了不少。
“管阿姨好。”齐清晨想学赫延的样子给她鞠个躬，可是他学不来，他只能礼貌地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晨晨长得越来越高了。”管丝竹笑着说。
“他再长十年也没有延延高。他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是价值连城的金玉宝石，另一个是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齐清晨很不爽，齐绘娟果然是将赫延永远作为他的参照，他知道他什么都比不上赫延，但是被亲妈说出来就很讨厌。
“有你这么说孩子的吗？”管丝竹拍了一下齐绘绢的手，齐绘绢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说。
“快快快，快进来，晨晨快进来。”管丝竹将齐清晨拉进门，“小延，快下来，齐阿姨和清晨来了。”
管丝竹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声，赫延很快便穿着一双灰拖鞋下来了。
“延延，阿姨谢谢你对清晨的照顾。”齐绘娟握着赫延的手不放。
“妈，我也照顾他来着。”齐清晨有些不服气。
“就你？你要是有赫延一半成熟稳重，我就烧高香了。”
“阿姨，是真的，清晨他……也经常照顾我。”
“阿姨拜托你一件事，你看晨晨他和你一样在b大念书，但是他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另一回事。”
“齐阿姨您放心，我会一直照顾清晨的，永远照顾好他。”
赫延挑了一下眉毛看向齐清晨，齐清晨迅速摸了一下头，皮笑肉不笑，感觉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妈，我们上楼了。”赫延拉着齐清晨向爬向二楼。
“你儿子真好，真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齐绘绢对管丝竹感叹道。
来到赫延房间，齐清晨仔细打量，还是小时候的印象，特别大。他的房间以蓝色为主色调，墙面有三张nba球星复古海报，床头柜上有一盏台灯，书桌上反扣着一本厚书，一看就是很晦涩难懂的那种，推测赫延下楼之前在看它来着。齐清晨一下子扑到他的大床上，好软，比他的床舒服多了。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羡慕你，住那么大的房子。”齐清晨说。
赫延趴到床上，托着腮帮。“嗯……要不你今天别走了，在我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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