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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局中局


  龙书慧终于能给加福剥果子,抓一把松子儿耐心的去皮。面前是一片欢乐,抬眼就能见到小六昂首挺胸,又似神气大公鸡,就差脑袋上挺个高高鸡冠,拖着他的大红包儿在地上走来走去。
  小六也是个不爱讨钱的孩子,但他喜欢过年气氛,喜欢小手拖着个东西在地上曳曳。
  他的红包儿总是有东西,不太重,方便他拖动。但在地上拖着,主人又往前从不后瞧,没走几步,袋子里掉出一个金锞子或是银锭来。小小苏跟在后面捡,捡一块就给跟随的奶妈,再警告似的给小六后背一眼。
  小六后背不长眼睛看不见,就是看见他也不放心上,继续在殿室里绕圈圈,绕得饿了要吃要喝,就走到太后面前,丢下红包儿,自己动手,往太后怀里爬。
  小小苏又跟到后面,把小六弄乱的太后衣裳抚平,抚平,再抚平。太后笑得不能自持,一手抱住小六,一面伏下身子,先把小小苏亲上一口,又来亲亲小六。
  小六就得意了,伸长脖子,凑到太上皇面上也是一口。
  欧阳容气得胸口都是难过的,看看,这一个才像是太上皇太后的亲孙子,以后生下儿子来也像没有活路。
  太后不倒,皇后就不倒不说,太后还要扶起来一位袁加寿,小小年纪就要在宫里当镇山太岁,那可怎么行?
  几个得宠的坐在一起,欧阳容凑到叶嫔耳边挑唆:“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太后的私生孙子。”
  叶嫔扑哧一笑,用帕子掩住唇。许嫔坐在她旁边,叶嫔又把这笑话对她说,许嫔也一笑,传给另一个她们一队中的嫔妃。
  当然也不全是嫉妒的,连老夫人对着儿媳连夫人和女儿苏先夫人心满意足的笑,也是让:“看看,太后是多慈祥的人呐。”
  太后一到袁家,五岁的称心有个管家名声,前往侍候说得过去。但苏似玉过了年才满两周岁,她也打个“赶紧侍候”去的名声,让连老夫人一直感叹家门大幸。
  连夫人寻找下女儿称心,乖乖巧巧陪安老太太说话,尚家的如意,安安份份陪袁国夫人,连夫人也就满意了。
  只要没有嫔妃的嫉妒,也没有命妃们的眼红,都可以对这一幕是爱看的。
  太后和蔼,袁家的孩子们可爱,是个中看局面。龙书慧把最后一把瓜子儿仁剥给加福,加福说谢谢表姐,跑出席面去玩,龙书慧亦是满足回到母亲身边。
  悄悄同她耳语:“多谢母亲带我进京呢。”石氏和龙书慧同时红了眼圈。去年,是小小子们在家里,还算和谐。前年,大前年,凡是年节家里人聚集的地方,石氏年长能忍耐,龙书慧不大不小的年纪,又懂些,又不能自己排解不平,总是很难过的吃团圆饭,再听些弟妹们无心的话。
  如,不跟她玩,五叔不是好人。
  一个年里只听到一句,就足够五房里过不安。
  龙书慧依上母亲,幸好进京,不然上哪儿能看到兄弟姐妹们这样的和气热闹。
  石氏爱怜抚着女儿,轻声道:“去陪长辈们说话,不要贪着玩耍。”龙书慧答应着起身,见到钟南在一个柱子后面使眼色。
  在边城生长大的龙书慧没有太多的男女避嫌,进京后学礼仪方知道深闺中规矩。
  但她有一堆好表弟表妹,从加寿到执瑜执璞都是小夫妻成双又成对,龙书慧就红着脸过去,没有直接视而不见。
  钟南小小声抱怨:“我才想起来,给加福绣了东西,我的怎么没有?”龙书慧忍不住也嘟了嘴儿,也是跟妹妹们学会的。细声细气:“你的,明天你来拜年我给你。”
  钟南放下心:“有我的就好,怕你把我给忘记。”他走开,背影后面龙书慧轻轻跺脚,怎么会把你丢下呢?
  这本是难为情的事情,未婚夫妻私下里寻机会说话,但不远处的事情,让龙书慧羞涩不起来。
  那边站着三个表妹加福佳禄加寿,另外一个是小王爷,和一个太子殿下。
  萧战在和太子理论,小嘴儿巴巴巴:“太子哥哥你比我们大,你不能帮加寿姐姐。”太子佯装生气:“那我也不能看着你总欺负大姐,战哥儿,我在这里呢,你不放在眼里吗?”
  萧战半年兵书不是白学的,鬼精更上来。对太子道:“太子哥哥你看,”
  腾,跳转身子,小腰一叉,落地时脑袋往前顶着,对上加寿和香姐儿。
  加寿和香姐儿不甘示弱,也同样姿势对上萧战。
  太子大乐中,萧战振振有词:“分明是两个对我一个,我这么小,怎么会欺负她们。”
  太子吃惊的瞪大眼:“战哥儿,你几时会说这话?”都会示弱,我这么小也会说。
  梁山老王妃和王妃相对含笑,这半年的兵书没有白学。
  萧战占住“小”,但气势比谁都足。摇晃着脑袋得瑟:“我早就会说,我就是小嘛,姐姐们欺负我!”一个鬼脸儿甩过去,加寿和香姐儿急急忙忙地回。
  太子大笑出声,在萧战肩头上一拍:“你太——小了,小你还横。不管你小还是你大,我在这里,不许你和姐姐再吵。”
  萧战对加寿晃晃身子,抛一个不怀好意,一看就是明天再来过的眼神,去唤加福:“你要不要看烟火?”加福说好,和萧战出去,殿室里即刻冷清一半。
  太子就去加寿面前邀功:“我在呢,不许他不讲道理。”加寿笑眯眯,香姐儿更是笑靥如花,齐声道:“多谢太子哥哥。”香姐儿也去看烟火,太子和加寿回去席面上坐着。
  这也是一对小夫妻,当着人毫不避讳他们的亲密。龙书慧轻轻地笑着,按母亲说的,对姑祖母袁夫人走去。这些长辈们啊,是要好好的陪着才是道理。
  ……
  有名的那个才能三十夜宴出现,掌珠就是那不能去的人。文章侯依然不是当红侯爷,掌珠知趣守着儿子在家里。
  韩世拓客厅上和亲戚们喝上一回酒,进来看一回她。见雪夜深黑,衬得掌珠在红烛下面容生辉,生过产的她更丰腴秀艳,但这几天的忧虑还是不减。
  韩世拓帮着出主意:“依我说,是你的亲姨妈亲表妹,你下张年酒贴子请她们吧。”
  掌珠稍动一动,声气儿有些弱:“要是不来呢?”眼前一暗,韩世拓在她面前,个子高,半俯身子才能和掌珠对视眼眸,韩世拓逗她:“不来就不来呗,你请,你不失礼。她要是不来。让她们失礼去。”
  “你说的倒轻巧,”掌珠侧过脸儿。
  姨妈和表妹明珠回京,掌珠因为管家,也因为怕大家见面说不到一处去,到现在还没有请她们。
  又加上很快就过年,不请也能混过腊月,但年里呢,不请就不合适。
  请,她们不理睬,掌珠想这该多难过。
  从年前纠结到三十这夜晚,掌珠幽幽对着烛光:“唉,”又是一声叹息。
  韩世拓又要好笑,把酒薰的衣裳换下来,去看看儿子睡得香甜,让掌珠早睡:“母亲说今晚不要你管,让你早睡,别等我,兄弟们下科赶考的等我论文,说好谈一夜。”
  掌珠懒洋洋说好,丫头打门帘又关门帘,北风不多的进来吹一吹,还是没有精神。
  这年酒贴子是送还是不送?
  …。
  三更的梆子在京里敲响,远远的万里之外,葛通带着人冰寒地冻上疾驰。
  风似无处不来,雪似无处不在,马似根本奔跑不动,但他们还是奋力扬鞭,逃离似的奔跑着。
  身后,并没有人追赶。侧边,有一小队人紧跟他们。看旗号不是一队人。旗上,一个字:龙。
  跟在他后面的人都有愤怨,眸光不时看过去。那一队人也不甘示弱,也瞪视回来。
  葛通也许是真的看不到,也许是装看不到。他闷头只管前行,在这种根本不是跑马的风雪天气里艰难移动,直到微弱的喧闹声过来,“吁!”他厉声喝止,才能把让抽打得近似发疯的马止住。
  见他停住,那一队人则要发疯似的冲上来。
  盔甲声响中,葛通的人把他们挡住。大家都挺起胸膛,兵器没有抽出来,也按在手下。
  小队人为首的大声喝问:“葛将军,你忘记答应我家国公的话不成!”
  跟葛通的一员老将破口大骂:“我们一退再退,还不知足吗!那敌将是我们设的伏,你们跑来抢功,反让我们退下!”
  另一个人也大声骂:“三番五次的容让你们,辅国公得了意是怎么了!凭什么让我们打到一半,又一次让出来!”
  他血红眼睛,是厮杀中还没有走出来,用力拍打自己盔甲上结的冰雪,那雪是红色的:“血还在我们身上呢!”
  余下的人也红了眼睛:“就是,又抢我们的功!”
  小队人和葛通的人相比人数悬殊,但为首的毫无惧怕,更是冷笑不断,越过愤怒的人群,目光直放到葛通面上,还是喝问的口吻:“葛将军!我来问你!是谁在王爷大帐中保下你们!是我家姑老爷陈留郡王!是谁还给你们仗打!是我家姑老爷陈留郡王!如今不要你报恩,你也不要挑衅!我家小郡王要功劳,这里人人知道。再也不许你们乱砍首级,全是小郡王的!”
  说着,他们也红了眼睛,不在乎拼一场的架势。
  从停下来就凝神细听风中的葛通,让他的大叫声打断,皱一皱眉头,摆一摆手,让风吹得发紫的嘴唇还能温和说话:“你听。”
  他的话吸引住所有人,不由自主听了一下。
  小队人为首的兴奋了:“他娘的,又有敌兵,去个人告诉国公,要是大个儿的脑袋,还是小郡王的。”
  葛通把他打断:“你再听。”
  远处黑幕里,声音更明显出来的。
  小队人为首的有些失望:“人不多啊。”这就不是什么大功劳吧?很快,也就能看清,见十几个追赶着五、六个人,他们全是一个人的旗帜。
  靖和。
  小队人为首的嘟囔:“靖和世子搞什么鬼,自己人内讧吗?笑死个人儿,就这几个人就内讧?”
  葛通也看到追赶厮打的人中,有一个人他认得。
  张豪!
  那追随靖和郡王去京城,为他到处寻门路的张豪,在让靖和自己的人追打。
  一个心思浮现在他心里,像是有些靖和世子对张豪不满的传言出来……只想到这里,风忽的大了,惊天动地而来,刮的人马都有些站不住脚。
  “不好,大风雪就要到了。”不知道是谁叫这么一声,葛通不敢再耽搁,大声道:“咱们快走。”
  这就一气又奔出一个时辰,见到黑乎乎一大片营地,葛通松口气:“咱们到了。”对变相押送自己回来的龙怀城家将,他还是不动气,笑上一笑:“你们要是放心,我们就自己回营。”
  他至始至终没有怨言,小队人为首的也讪讪上来,反而赔上几句话:“葛将军你可以放心,等我家小郡王不要功劳,我家国公爷一定不再和你为难。”
  “那敢情好。”对他点一点头,葛通带着人回营。
  帐篷里刚把火盆升起来,几员以前跟过霍君弈的老将军前来求见。一个一个气不打一处来:“陈留郡王拥兵自傲,不是他的授意,龙怀城不敢三次五次的撵我们。”
  “每次都打到一半,我们伤了人,他们得功劳。”
  对着他们的恼怒,葛通微微一笑,还是以前的说话:“咱们想想要是落到王爷手里会是什么样,不平就都能过去。”
  当下大家商议一回,现在离开陈留郡王还是不能自立,相互安慰一回,葛通让老将军们早早歇息,对他们拜了个早年。
  等他们出去,葛通揉揉身前,他不是木胎泥雕没有气性,他也生气。但他再生气又能怎么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陈留郡王还给他一处安身地。而陈留郡王为儿子忌惮自己,不许自己功劳大过小郡王们,葛通也能理解。
  在这个新年夜里,葛通还是忧愁。他看不到自己的前程,但他还是要坚持下去。
  ……
  大年初一,文章侯府客厅上早早的坐满亲戚。韩世拓居然能中科举,让亲戚们对侯府高看许多,过年过节主动团聚的心增多。
  笑语声中,掌珠还是心绪不宁。
  她今天再不给姨妈和明珠下年酒贴子,明天就是年初二回门去见祖母,大家相见还是装看不见?
  换成以前掌珠不在乎,她还很乐意。可今年不再是以前。
  宝珠家里的诸多欢乐,掌珠不能再装看不见。而自己家里也算房头和气,几个老太爷对此大为满意,也明智的把掌珠夸了又夸,说她持家有道。
  要知道几年前把掌珠骂成丧门祸害星的就是他们,那是因为分了家。
  掌珠长这么大,为与谁不和难为情,这也算是不多的一次。亲戚们越是对她客气,她越是不安。
  把个帕子在手里拧来拧去时,有人回话:“侯夫人的亲戚,禇家小公子来拜年。”
  像一道闪电把这话直送到掌珠心里,迅急不及掩耳。瞬间,掌珠喜悦的泪眼汪汪。顾不得身边的公婆诧异,掌珠匆匆忙忙往外去迎。
  韩世拓最知道她对方氏母女的心思,从男人堆里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夫妻一起慌张,亲戚们难免要问:“来的谁,能惊动侯爷夫妻?”文章老侯夫人还没有问过丫头,但也帮媳妇圆场:“总是亲戚,都知道侯爷夫妇最不怠慢的是亲戚。”
  亲戚们一起笑说是,把掌珠以往名声又遮盖一回。
  大门往二门的中间,神气的禇大路让韩世拓抱起来,掌珠笑容盈盈:“哎哟,正等着你来呢。”
  和香姐儿小王爷一年生的褚大路,过了年六周岁。也是个捧在手心里成习惯的小人儿,对掌珠的话毫无意外,以为别人见到自己上门热情才是应该。
  嚷道:“昨天和执瑜执璞宫里回来,守岁到四更天,睡不到两个更次,外祖母推我,说我拜年不要来晚,我还犯困呢。”
  掌珠忙道:“先去见过这家里长辈,就去我房里睡好不好?”禇大路打个哈欠,小手推着眼皮子说好。
  陪他进去的时候,掌珠一下子明白过来。失神让她愣在当地,喃喃低语:“这算是她们先走出一步是不是?”
  ……
  “忠毅侯夫人来见我?”骨瘦如柴的皇后虚弱的问。恍惚让她忘记,从她不顺以来,忠毅侯夫人就没有来求见过,皇后说了个好字。
  宝珠静静走进来,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让吓一跳。
  自从嫔妃们大闹出皇后要杀人,皇后大病一直没有起来。她也是娇女长大,到太子府上后有她的父亲丞相撑腰,没有认真受到挫折。这一回,算是吃亏不小。
  她的面色淡淡如金,宝珠为她流下泪珠,也暗想自己来的应是时候。有些话,到该说的时候。
  “娘娘。”宝珠柔声的唤。
  眼眸微有闭合的皇后打起精神:“你来了。”语声淡的好似轻烟薄雾。见床前贵夫人回道:“来看看您,几时精神好,能出去走一走,听听外面的好古记儿。”
  皇后喃喃:“都有什么古记儿,你看我天天在这里,闷的都在生病。”
  “娘娘要听吗?”
  皇后微微一点下颔。
  宝珠含笑,她并不避开守护的宫女,也不认为自己的话有应该忌讳的地方。对着病人,尽量说得慢,让她把每一个字都听得进去。
  “这个故事是孩子们最近上学,回来说给我听。说一个人叫惠子,有一天对一个叫庄子的人说,魏王送给我大葫芦种子,我种出一个葫芦太大了,用来装水,它的坚固程度不能承受装的水,切开来当瓢,又没有合适的仓库放置,这葫芦不是不大,是我认为它没有用,我就把它打破了。”
  皇后有一丝浅浅笑意:“你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吗?这是庄子里面的。”
  宝珠故作敬佩:“果然是娘娘,念过好些书,臣妾我没有上过学。”
  装着往下面想:“下面庄子回答他……”
  皇后缓慢地说出来:“庄子说,你真是不善于用太大的东西啊,宋国有个人家传冬天不裂手的药,于是利用它,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生。有个商人花重金买走,去游说两个国家交战,冬天里用这药不裂手,打败另一个国家。同样是一个方子,有人因此得到国家的封赏,有的人只用来从事小营生。这是使用方法的不同。”
  宝珠恭敬地笑:“还是娘娘知道的多。”
  皇后轻叹一口气:“庄子说,这是心茅塞不通啊…。”饶是她打不起来精神,也在这里愣住。
  片刻后,她强撑起身子竭力去看宝珠,因生病而显混浊的眸光把宝珠神色死死的打量了一番。
  宝珠含笑,由着她看。
  此时,金殿上太监回话:“袁加寿进见。”朝贺过等宫宴的百官中,小小的喧哗声起来。
  和昨天在御书房里听到的皇帝一样,都生出袁加寿一上殿,就只能是为娘娘。
  欧阳家的人不在这里,许嫔水嫔等的家人都有警惕。
  皇帝说宣,太子忍住笑容,往外面看着加寿板着小面容进来,肃穆而又端庄在皇帝面前跪到。
  先山呼万岁,然后大声道:“皇后娘娘是皇上元后,理当受命妇们朝拜。”
  许嫔水嫔等的家人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把加寿扳回。外面又一声回话:“太后有懿旨,不知道合不合适,请皇上定夺。”
  任保含笑进来,双手高捧着懿旨,面对皇帝并不展开,而是双手呈上。皇帝一摆手:“宣。”
  任保展开念起来:“……姑念皇后思过已有时日,允她新年受命妇朝贺……”
  宣完,加寿得意洋洋起来。那孩子气十足的出来,把小二看得又对袁训挤眉弄眼。
  而太子也是低头窃笑,加寿又得意了。
  皇帝面无表情:“加寿,这又是你闹的?”加寿笑眯眯,任保抢在前面回话:“太后让告诉皇上,寿姐儿一早又哭又闹,太上皇让她闹的头疼,让她来闹皇上。您要是不答应,只怕…。”
  加寿很是配合的开始咧嘴,随时就要大哭模样。
  许嫔的父亲抢出班列:“回皇上,金殿不是小儿嬉戏的地方,这里不能胡闹!”
  皇上嗯上一声,顺着他的口吻责问加寿:“是啊,你怎么敢当着百官的面胡闹呢?”
  加寿响亮的回答:“回皇上,我回的是家事,皇上和娘娘也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情可以不拘泥。有人要拦着,难道他是一家人不成?”
  说完,当众毫不客气的给了许大人一个白眼儿,把小脸儿对着他黑沉下来晃一晃。
  许大人还要再说话,太子也出了班列,跪下来回话:“回父皇,加寿说的有理。加寿也是一家人,所以她天性上来,或哭或闹,只是因为咱们是一家人。”
  皇帝也很想翻一个白眼儿,母后为加寿出彩花费这许多精力。加寿的每一步都有太后的身影,别人看得懂,皇帝更能看得懂。
  他还想再刁难加寿几句,但默默地又走出一些人。有柳至,有袁训,有苏先,还有一些正直的臣子们。
  他们是些不赞成皇后的嫉妒,也不赞成元后尚在,置之不理的人。
  大过年的,皇帝懒得和一堆人费口舌,也本心里不会拂了太后,就冷淡地说声准。大臣们退回班列,加寿还殿中站着。
  皇帝奇怪:“朕不是让你可以回去了?”加寿笑嘻嘻:“还有一件事情要回皇上。”
  皇帝看向任保:“难怪太上皇让她来这里闹,原来不止一个事情。”任保欠身:“皇上请听听。”
  就让加寿说。
  “是冬天舍粥米,太后让我来回皇上,我想让我粥棚里的粥,比衙门里粥棚里的稠些。”
  皇帝注意力让吸引:“这话里有话。”
  加寿还有准备,让人送上两碗粥给皇帝看。一碗是衙门里的,太监端着送上去。皇帝看时,可以照见影子,但也有一碗底的米,不算克扣。
  太子送上加寿粥棚里的,皇帝明白过来。这一碗足有小半碗的米,喝这样的一碗,衙门里的粥可以算三碗。
  皇帝夸了一声:“这件事情提的对。”加寿式得意即刻又上来,小鼻子往殿顶上翘一翘。
  皇帝下意识在阮小二董大学士面上瞄瞄,问加寿:“你是怎么想到的?这是师傅们教导出来的吧?”
  加寿睁大眼睛:“是我自己想到的。”
  皇帝摇头装不信。
  加寿抿一抿唇:“腊八的那天,宫中熬腊八粥,皇上赏给大臣们。我说粥棚里也熬腊八粥吧,也让穷人们吃一碗暖身子。怕他们少放了东西,我就出宫去看,结果没有熬,我不高兴,问他们为什么不听,他们说舍粥这事情,也有个敬上的意思在内。不能比衙门里粥棚里的好。”
  皇帝暗暗叹上一声,陈规旧矩多不胜数。
  加寿叩了一个头:“我的一衣一食全是太后赏的,太后说来自于黎民百姓。请皇上赏我体面,我月俸余下的,随意救济穷人。”
  ……
  欧阳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袖子带得茶碗泼倒:“是真的吗!”
  张姑子唉声叹气:“不是蒸的还能是煮的?金殿那边有些宫女常来敬香,我说我这辈子是承不了宠,但听些消息解闷也好。她们刚才过来烧初一香,把话对我说。”
  欧阳容露出狰狞:“你再说一遍!”
  “皇上当殿夸奖寿姑娘,说她小小的年纪就想得周到,说允她的粥棚里随意舍粥。这舍粥的事情本来自己当家,你有钱你撒银子也没有人管。但这里面有个遭忌的意思在。一般人家比衙门里舍的粥浓,把衙门风头盖下去,炫财就不好。但现在呢,这袁姑娘又成第一人,她可以把官家的风头盖下去。”
  欧阳容指甲掐在帕子上:“我问的是皇后的事情怎么说?”
  张姑子堆上笑:“这个您倒不用担心,皇后娘娘病重不能见人,接旨都不能。她听过旨意,说今年不要朝贺,她要安心养病。今年娘娘只管安坐宫中,您不用去奉承。”
  “那她好了呢?”欧阳容觉得寒气浸浸的上来。
  张姑子满心里幸灾乐祸,面上笑得还如刚才:“她好了,各宫里娘娘们自然要去参拜,这是宫规,这哪能少。要是少了,袁加寿如今管着宫务,她可放不过。”
  “当,”茶碗到底让欧阳容带翻到地上,摔成寸寸碎片,好似欧阳容的心情。
  送走张姑子,欧阳容骂道:“这是我前世的灾星吗?一门心思的拦着,你救她做什么,不怕她再害你一回!”
  眼前这就一亮,是啊,皇后再害袁加寿一回,看她还帮她!
  宫女们听到唤声进来,欧阳容心平气和:“给我请常来的那几位过来说话,大过年的,姐妹热闹热闹。”
  ……
  “心若堵塞,唉……”皇后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宫殿外面,柳至夫人匆匆进来。
  先哭上一声:“总算能见到您,娘娘,您灾去运要转。皇上允了寿姐儿的呈请,我听到就不管了,我得来见见您。”
  她膝行到床前,把皇后的手拿起,见瘦干无肉,大哭起来。等到不哭的时候,就劝皇后:“寿姐儿说的好,您是皇上的元后,别的谁能和您比,您不用再理会那些人,保养好自己……。”
  皇后一直对他们夫妻失望,今天有了说说的兴趣。她泪流满面,又是一句:“心若堵塞,”然后道:“你也冤枉我了,我是让她们害了,”柳夫人自然是:“你对我说说,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不是。”
  ……
  “反了不成!竟然敢这样欺侮!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瞎了他们的眼!”柳至破口大骂,烦躁上来,把过年进宫的新官袍三把两把扯下来,丢到椅子上。
  柳夫人呜呜咽咽地哭,把手中帕子又哭湿一条:“娘娘对我拿丞相起誓,说她一个字假话也没有。我信她,这起子贱人!竟然敢陷害娘娘。这下作的手段,呜呜……”
  柳至眉头上跳的全是火星子,往外面就走。他出了门,柳夫人想到追出来:“哎,你没有穿外衣,”
  一身箭袖紧身衣裳的柳至头也不回。
  初一他家人最多,把柳垣等几个人叫出来。让家人抱上一坛子酒,带上些菜,敲开一家熟悉的茶馆门,人家要过年初一,柳至说门板下半边就行,又不让你们今天就做生意。
  摆开桌椅,放下酒菜,兄弟们边吃,边把事情说一遍。几个人全气炸了肺,对上忠毅侯都有胆子,何况是许家水家等。
  拍着桌子吼:“上他们家去!”
  柳至往门外一指:“你们看这是哪里?”这巷子正是许嫔娘家的住处,大家喝酒等着。直到晚上,许大人送客人出来,在家门口正在道别,斜次里酒气扑鼻,一个男人歪歪斜斜撞上来,许大人刚骂一句:“滚!”
  劈面一记巴掌打了过来,许大人倒在地上。
  家人们来扶的时候,见许大人满嘴是血,张嘴一吐,一颗牙和着血沫掉落出来。
  再看打人的,惊呼一声:“柳侍郎!”
  柳至眼神都带着酒意,含糊着语声:“给爷滚开!爷要回家!”走上一步,对着许家大门又是一脚。
  格叽几声,大门破了个洞出来。
  许大人气得两眼一翻白,直接晕过去。柳至找找方向:“这不是我家,我家大年初一不用破门,”他横上来,没有人敢拦,又见外衣也不穿,这是十足的醉汉,眼睁睁看着他走开。
  巷子外面,柳垣等人接住他,争着夸奖他。
  有一个兄弟由衷地道:“还是你能当家主!全家的人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痛快!行,以前我是勉强听你的,从今天开始,我服你。”
  柳至抹抹面上酒气,借机道:“当打的不要犹豫,不该打。咱们忍着。”
  这么一说,想了起来,这兄弟说的是袁训。柳至把脸一沉:“小袁那东西留给我,你们谁也不许打。”
  柳垣等人说好,见柳至往不是家的方向走。“哎,这边是家。你还真的喝多了不成?”
  柳至回身:“你们先回去,大年初一的,是算帐的时候,我再算一笔帐。”
  柳垣等人跟上,见柳至走进袁家。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好笑:“他今天敢把忠毅侯也打了,以后他让我死,我也死去。”
  柳垣骂道:“别胡扯了,宫里娘娘是寿姑娘几次说人情,刚好就打她爹,这可不行。”
  大家就在外面等着。等半天也没有见到有闹的动静,柳至也不出来。
  书房里,侍郎坐在地上,真的是酒意上来,说地上凉快。手拍着地,喝酒血红的眸子对着袁训上看下看。
  袁训掏心掏肺模样:“我记得,我天天晚上忙活,你放心行不行。”
  柳至瞪着他。
  袁训没办法,吩咐小子们:“拿酒来,我陪他喝。酒要用酒醒,我看他还能喝多少下去。”
  柳至这会儿才开口,悠悠的大着舌头:“加寿说的,咱们是一家人。”袁训撇嘴:“说的不是你。”
  “那你说,咱们是不是一家人。”柳至这会儿把对袁训的疑心全抛开,还是以前的一片赤诚。
  袁训搔头:“天呐,御史们又有文章做了。”
  第二天许大人把柳至告了,柳至拖着袁训去作证,袁训把他一通的大骂:“这个人是喝多了,谁也不认得,拿我书房当他家,吐了一地。”
  大年初二,当值官员让他们先回去,记下这事等上朝时再说。许大人回家去养面颊,柳至气呼呼一脸受冤枉回家待客。袁训也赶紧回去,太后照例今天省亲。
  ……
  出了正月,连夫人尚夫人向宝珠求助。
  “家里没廉耻的人,眼红我们的亲事好,执瑜执璞来拜年,小姑娘们围着他转。”
  宝珠好笑:“转也没有用,称心如意是太后认可的,别的人太后相不中。”
  “所以说亲戚还不如外人,外人可以得罪,随性些没关系。这是自己家里的人,就难说话。”
  “是啊。”宝珠这样道,把方姨妈母女和大姐掌珠想起来。过个年,他们也没有见上面。
  年初二掌珠回门,方姨妈母女头天回宝珠,说她们回自己家里见旧邻居。避开来。
  掌珠请吃年酒那天,又是避开。
  宝珠怅然。
  送走她们,特意就此事问袁训。袁训嗤笑:“我不纳妾,我儿子当然也不纳妾。你对亲家母说,就是我儿子中了什么招,长大睡了什么人,我也不许进门。”
  袁训翻脸:“污招数真想得出来!”
  把宝珠好奇心勾起来:“你让谁设过局不成?”
  袁训头一低:“不要问。”
  宝珠再三追问,袁训才说出来:“你认得的,早死了的,不是王府的姑娘,是……凌姨娘的女儿,二姑娘。相中母亲的嫁妆,以为我比她傻。”
  宝珠错愕过,放声大笑:“难怪她见到我恨,难怪……”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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